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處。暖爐才點著，十分鐘不到房間就暖和起來。至於十步之遙的客廳，以及客廳末端耀東放置書桌的地方，一方面有窗子擋不住的冷風，一方面暖氣似乎不會轉彎，許多時候書桌上寫字的手依然是冰冷的。暖爐只是簡單的瓦斯火爐，並沒有中央空調所具備的多個通風口；整個冬天，我在房間烤得快乾掉，但走廊另一頭的客廳並沒有接收到多少暖意。睡覺時，可不能把暖爐就這麼放著，怕中毒。得讓爐子休息休息，仔細把所有的門窗關緊，躲到兩三層被子毛毯之下，希望這樣的溫度可以維持到明天早晨。

　　冬季裡低溫多雨，窗子總是關得死死的。老房子的窗戶完全無法令人信任，窗框蛀到幾乎無法咬住小小的玻璃片，每一次的開關都叫人提心吊膽。我才把窗子打開想通通風，卻發覺它竟有股墜落的慾望--說時遲那時快，窗扇像匹脫了韁的野馬，就要往下飛奔，我整隻手被它順勢帶下，半個人撐在窗台上。「救命啊！耀東！」等到大力水手終於將窗扇重新固定在窗台上，我才有心情往下探看--樓下酒吧的大胖子老板還在院子裡掃地。如果他知道頭頂上這扇窗子，在五分鐘前，可能會改變他的一生，不知道還掃不掃得下去。

　　那扇窗在這場意外之後，再也沒有發揮過它身為一扇窗子的功能。從此，它只不過是一小片會透光的薄牆，雨季時會漏水，寒冬裡會進風，仔細聽，不時還會傳來咻咻的聲音。

　　事實證明，樓上那間原本想做為電腦室的閣樓，整個冬天用不到三次。暖氣連客廳都到不了，更甭談閣樓了。想上到視野良好的露台，得先把自己包好，帽子手套一樣都少不了，你怎麼上合歡山就怎麼上露台，裝備是一樣的。如果先前可以料到這些事，我還會那麼迫不及待得租下這棟公寓嗎？

　　所謂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們終於明白，看房子不只在白天得張大眼睛，對於原本陌生的區位，勸勸你晚上也來了解了解。馬琳河畔的房子就是這樣。白天裡鳥語花香，鄰居各個和善親切；一入夜卻變了個模樣，樓下酒吧的熱門音樂幾乎通宵達旦，門口聚集了一大群牛頭馬面，座椅擺到我們的鐵門口，怎麼趕也趕不走。

　　這是我們在搬家的時候才明白的事。當你明白其中的嚴重性時，事情往往已經進行到再也無法挽回的地步；意思就是說，當我們有機會在半夜十二點站在新家的門口時，一百三十萬里拉的傭金和兩個月的押金早已經繳到別人的口袋裡。一想到酒吧就在我家樓下，我真是不明白最後是以何種意志力，才把麗都別墅裡的所有家當移到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