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培育幼孫 特殊的隔代親情 失去雙親的孩子是十分不幸的,而康熙帝玄燁的情況卻有所不同,因為他還有一位早已在精心教育他,處處關懷、愛護他的祖母──孝莊文皇后。 如果以一位教育家的標準衡量,孝莊對於孫兒玄燁的教育,顯然要比她對兒子福臨的培養更為成功。雖然兒孫都是親骨肉,但孫子玄燁對她的依戀,她對孫子的愛,要超過她與福臨之間的母子情。清代史書對此諱莫如深,但這卻是事實。 玄燁成年後多次講道:「憶自弱齡,早失怙恃,趨承祖母膝下三十餘年,鞠養教誨,以至有成,設無祖母太皇太后,斷不能致有今日成立。罔極之恩,畢生難報。」「朕自幼蒙太皇太后教育之恩,至為深厚,……仰報難盡。」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玄燁幼時曾長期避痘紫禁城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歡。」來自祖母的愛,相當程度地填補了他幼小心靈上的感情空白,使他從懂事時起,就將祖母也視為最親之人。這種情感無法以尺度來計量,但玄燁愈為年長,體會愈加深刻,對之愈加珍視。 言傳身教,巨細靡遺 孝莊對孫兒的愛有著豐富的內涵。她不僅給了玄燁本應從其父母那裡得到的關懷和愛護,更重要的,是通過嚴格的教育、訓練,培養他的良好品質、習慣與作風。 需要指出,玄燁繼承皇位前,孝莊就已經對他進行教育、培養了。玄燁曾對皇子們回憶說:「朕自幼齡學步能言時,即奉聖祖母慈訓,凡飲食、動履、言語皆有矩度,雖平居獨處,亦教以罔敢越軼,少不然即加督過,賴是以克有成。」祖母的督教對他的成長乃至一生,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獨嗜圖史」的孝莊影響下,玄燁從小對讀書學習產生了濃厚興趣,這一嗜好伴其終身。他矢志讀書,「早夜讀誦,無間寒暑,至忘寢食」,無論任何時候,只要一捧起書本,幾乎忘掉一切。保母朴氏擔心他年齡太小,讀書過多而有傷身體,不止一次將書藏起,希望能使他休息一下。但他一經發現,便立刻索回,繼續津津有味地讀起來。對於孫兒的勤奮苦學,孝莊既感欣慰,又十分心疼,她曾憂喜參半,不無責備地對孫兒說:哪有像你這樣的人,「貴為天子」,卻像書生趕考一樣苦讀呢!? 由於祖母的教導,玄燁自幼即養成一絲不苟的學習態度,讀書時「間有一字未明,必加尋繹,務至明愜於心而後已」。孔子所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他學習的座右銘。他從小認識到「人心虛則所學進,盈則所學退」的道理,虛心好問,除去讀書外,「每見高年人,必問其已往經歷之事而切記於心,決不自以為知而不訪於人也。」即使是太監、奴僕等「粗鄙之夫」,如果「亦有中理之言」,「決不遺棄,必搜其源而切記之,並不以為自知自能而棄人之善也。」 孝莊培養玄燁時不僅從大處著眼,幼孫身上一些尚在萌芽的習性,或生活中某些細微處,都引起她的重視,並因以施教。如玄燁兒時受保母的影響,一度染上吸菸(喫煙)習慣。吸菸不僅有害於身體,還極易引發火災,可謂有百弊而無一利。經祖母教誨,玄燁堅決戒了菸,並在即位後「時時禁止」吸菸,反覆勸說有此嗜好的臣工們。 在祖母的言傳身教下,玄燁自幼「不喜飲酒」,並深知酗酒的嚴重危害,認為:「嗜酒而心志為其所亂而昏昧,或致病疾,實非有益於人之物。」他繼位後,始終有意識地要求自己「能飲而不飲」,「平日膳後或遇年節筵宴之日,止小杯一杯。」 孝莊對幼孫的培養是全面的,就連玄燁的言行舉止,也有十分嚴格的要求。後來,玄燁常常以自己的切身體會訓導兒孫們:「朕自幼年登極以至於今日,與諸臣議論政事,或與文臣講論書史,即與爾等家庭閒暇談笑,率皆儼然端坐,此乃朕躬自幼習成,素日涵養之所致。」可見幼時養成的這些良好習慣,一直保持到他的晚年。 曾在康熙朝中期與玄燁有過較多接觸的法國傳教士白晉(Joachim Bouvet, 1656∼1732),在給法王路易十四的信中,對玄燁的儀表、風度、氣質和修養大為讚賞,說他「生來就帶有世界上最好的天性」,「所有他的愛好都是高尚的,也是一個皇帝應該具備的」等等。其描述固然有溢美之辭,但也從側面表明,玄燁的作風與言行,確實不失一位泱泱大國君主所應具有的氣度和風采,而這一切,無不來自孝莊的精心教誨。 少年皇帝終成賢明之君 少兒玄燁在學業、品行、志趣、作風諸方面都打下堅實基礎的同時,還逐步樹立起繼承父業,以天下為己任的遠大抱負。前一章曾述,順治十六年(公元一六五九年),玄燁與福全、常寧一道向皇父請安時,自稱長大了願「效法皇父」,勤勉盡力,其志向之高,想必是在福臨意料之外。這樣的話語竟出自一個六齡孩童之口,是否可信另當別論,但畢竟說明,孝莊早已在對玄燁進行特殊培養了。 玄燁即位後,孝莊繼續緊對他的教育,並根據需要增添了新的內容。 當時,代表朝中保守勢力的輔臣為防止玄燁過早接觸漢族文臣,受其影響,也走上福臨「好漢語,慕華制」的道路,因而對漢官們在玄燁登極不久就一再提出的建議,如為皇帝「及時舉行經筵」、慎選品學皆優的滿漢官員侍奉皇帝、分班進講經史等等,概未考慮。值得注意的是,有的史料說孝莊也很牴觸漢族文化,「甚厭漢語,或有兒輩習漢俗者,則以為漢俗盛而胡運衰,輒加禁抑云矣。」這一評價具有一定片面性,至少與玄燁繼位後的有關情況不相符合。 玄燁曾回憶說:「朕八歲登極,即知黽勉學問,彼時教我句讀者,有張、林二內侍,俱係明時多讀書人,其教書惟以經書為要,至於詩文,則在所後。」「朕七、八歲所讀之經書,至今五、六十年,猶不遺忘。」由此可見,玄燁繼位前後,已開始學習儒家典籍,而這只能是孝莊的決定。 上述事實還表明,孝莊雖然反對福臨過分推崇漢文化,「於淳樸舊制日有更張」,但她也清楚地認識到學習儒家學說,對於一位滿族皇帝統治以漢人占大多數的國家所具有的特殊意義。為使愛孫勝任天子之職,她有意識地讓玄燁盡早學習儒家經典,以便掌握治國安民之道,更有效地進行統治。 玄燁習讀經史時,依然保持了在祖母教育下養成的習慣,認認真真,善思好問,「輒以學、庸(《大學》、《中庸》之簡稱)訓詁詢之左右,求得大意而後愉快。日所讀者必使字字成誦,從來不肯自欺。及四子之書既已通貫,乃讀《尚書》,於典謨訓誥之中,體會古帝王孜孜求治之意,期見之實行。」除去對儒家著作「反覆探索,必心與理會」外,玄燁還廣泛閱讀其他典籍,「史、漢(《史記》、《漢書》之簡稱)以及諸子百家、內典(佛經)、道書,莫不涉獵。」由於方法運用得當,對所學能夠融會貫通,乃至十餘年後,他「觸事猶能記憶」。 玄燁自少兒開始學習儒家經典,其後一直堅持不輟。他得以系統地了解、掌握儒家思想,對其出色完成長達六十二年的統治,大有裨益。 玄燁繼位初期,有一天,當著眾臣之面,孝莊問孫兒身為天下之主,有何打算,玄燁答道:「臣無他欲,惟願天下乂安,生民樂業,共享太平之福而已。」少年皇帝決意做賢明之君,富國裕民的強烈願望,顯示出孝莊多年培育的初步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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