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托斯卡尼之子--對馬唱歌的男人 愛蒂和山多羅•波伽利在安德烈出生之後,就發現他的眼睛問題,每當面向陽光就會流眼淚,眼睛經常過敏發紅。第一個看診醫生為他治療,認為那不是嚴重的病狀;但之後不久又舊疾復發,他們便到兩百哩外的圖凌(Turin)向著名的眼科專家葛連噶醫師(Dr. Galenga)求診。這位醫生給了他們一個沉重的消息,孩子患了青光眼,將會漸漸變成完全失明;沒有痊癒的希望,但開刀可以延緩失明過程,增加幾年的視力。安德烈的青光眼是少有的先天症狀,家族中沒人患過這種病症。「我生來就有這種遺傳性的青光眼,」安德烈於1996年說:「到底是得自誰的遺傳,至今一直是個謎,因為我的家人都未出現過這種現象。」 波伽利家人早就決定要盡力讓安德烈在實際社會中生活,不使他活在痛苦與眼淚中,並協助他過正常人的日子;他那身經折磨而白髮蒼蒼、但健康且精力充沛的母親說:「我們要使他成為一個正常人,而不是一個殘障者;對安德烈來說,沒什麼希望治好他的眼疾,我們不想欺瞞他。」 家人都認為不該讓他嬌生慣養或一切都給他方便,倒希望他去面對各種的試煉,去學習對自己有信心,自信滿滿地走他的人生路。「我必須排除對他的憐憫,還要盡力自我克制,」波伽利夫人說:「但實在很難,因為在這個生性活潑且心情不定的男孩面前,幾乎不可能不生憐憫之心。」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眼睛日漸萎縮,又要強忍著淚水不去同情他,她說:「是我使他受苦難的,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山多羅和愛蒂互相許諾要永遠對他們的孩子直率且誠實,他們面對現實,從不隱瞞事情或是製造不實的希望。他們教他以一個失明人來發展自己的前途,相信他會開創出一個與世界之間的獨特關係;他們可能永遠不會了解那種世界,但他一定會獲得滿意的結果。例如,當安德烈有天從窗外遙望鄰居的房子,他會問母親是否他長大以後還可以看得見那房子;她則告訴他說:「你將永遠看不見的,但是,你會看到其他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安德烈六個月大的時候,第一次接受眼睛手術,其後幾年之間,波伽利家人帶他去圖凌,再做了二十六次的開刀手術。安德烈的先天性青光眼,由於前房液的排水功能沒有正常發展,經常不斷產生的前房液累積形成對視覺神經的壓力,視覺神經不能恢復原狀,也不能更換,最後就失去作用。當安德烈出生的時候,愛蒂•波伽利對青光眼其實「不甚了解」;雖然今日的顯微手術、雷射手術及醫藥大為進步,但這些醫療也都必須在發病的早期就開始進行。青光眼無法完全治癒,必須終身使用控制的方法。 在圖凌的住院期間,愛蒂•波伽利發現了安德烈被音樂吸引及所受到的強力影響;有一次入院時,他們隔壁房間有個俄國男人,整天用唱片機播放古典音樂,他是因爆炸失明而來住院進行復健治療。年紀小小的安德烈則面向音樂踢著一雙小腳,並隨著音樂節拍晃動;只要有音樂播放,他就面朝著音樂方向的牆壁猛踢雙腳。音樂分散了安德烈的病痛,也使他免於對醫院的恐懼;他母親對這個自然反應並不驚訝,因為她是來自優美聲樂的家庭。 當他們回到家裡,愛蒂就買些歌劇及古典音樂的歌集,她發現音樂可以讓孩子冷靜下來。安德烈後來說:「母親告訴我,我嬰孩時期每聽到古典音樂就停止哭泣……我想我聽到的第一張唱片是歌劇,可能就是馬利奧•蘭沙(Mario Lanza)唱的。母親還說,我對這些美妙歌聲印象深刻。」歌劇唱片震撼了這男孩的心坎深處,他也同時發現某些重要的事情;他繼續說:「我記不起來是誰唱的,但我當下即知那就是我想要表達的意思。」這男孩聆聽歌曲的時候,禁不住潸然淚下;歌聲的情感、美麗及親切直闖他的心門,他再也想不出一個人還能做出其他什麼更美妙的事情。 過不了多久,家裡每個人都知道安德烈愛上了古典音樂,他的親戚也就開始買唱片給他當生日禮物。他們常叫他唱歌,他也真的以廚房火爐前的梯台當作小舞台。「那是我的第一個舞台,」他說,「他們哄我站在那裡,大家就堅持要我唱歌,他們也得把我說服。」一月復一月,一年接一年,每當家人聚會,大家都會要求安德烈唱歌。他常說,唱歌就是一種生涯,是其他人替你做決定的,因為是他們造成的,是大家要求你這樣做的;以歌唱家作為生涯的動機來自一種責任感,要將你的才華帶給欣賞它的人們。「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他說:「每個人都要求我唱歌,我就一步步地了解到,唱歌就是我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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