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哥白尼的腳步
哥白尼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愛說俏皮話嗎?有沒有開過同學或教堂裡其他教士的玩笑?喜不喜歡音樂?他可能沒嚐過馬鈴薯和巧克力,也沒喝過咖啡,這些東西在當時尚未成為歐洲人的桌上佳肴,但他愛不愛喝啤酒?或者當年到義大利留學,培養了對紅酒的喜好? 他是個子高、膚色深、長相英俊的人嗎?有沒有紅粉知己?喜不喜歡小孩?唉,這些都是無解的謎。哥白尼沒有留下任何個人回憶紀錄,他留存下來的十七封書信裡,有十五封討論教會事務,一封談到貨幣改革,剩下一封則是處理天文學問題,內容冗長艱深不說,談的還不是他的日心理論。哥白尼過世之後半世紀,波蘭克拉考大學一名教授開始收集資料,想為哥白尼作傳,結果不但書沒寫出來,連資料都佚失了。 我開始搜尋「哥白尼那本書」的時候,他在我心裡還只有模糊的形象。在哥白尼的出生地托倫,當地市政廳掛了一幅他的肖像,雙眼炯炯有神,瞳孔裡倒映著家鄉的哥德式窗戶,身上的紅色無袖短上衣比托缽修士的黃色僧袍還好看。然而除此之外,他跟商店櫥窗裡的人形立牌其實沒什麼兩樣。不過,我在追查過程中發現許多新事物,對哥白尼的認識也從一開始的印象模糊,慢慢了解他這個人和他對世界的影響。 一九七○年,愛丁堡命運之行後幾個星期,我來到瑞典最高學府烏普沙拉大學(Uppsala University)。我一看到哥白尼用來做研究的藏書、看到他用過和注解過的書,對他的印象從此改觀。 體會哥白尼的研究氛圍 烏普沙拉的天文學家邀請我做幾場演講,介紹我的天文物理學研究。我上回來訪就發現,他們天文台的藏書非常豐富,因此事先安排好,確定此行要有充裕的時間一本一本瀏覽架上的書,不只親炙劃時代的作品,例如牛頓的《數學原理》、蘇格蘭業餘數學家納皮爾(John Napier, 1550-1617)的《對數》(Logarithmia),也要翻閱許多次要但罕見的作品,就是這些作品建構起正規科學的結構。烏普沙拉天文台收藏的克卜勒著作非常精采,此外最?得注意的是一部有哥白尼親筆注解的書。另外有一部日耳曼數學家與天文學家史托佛勒(Johann Stoeffler, 1452-1531)的著作《曆法改革芻議》(Calendarium Romanum magnam),書中有預測日月食的插圖頁,哥白尼在頁面上記錄了自己在一五三○、四○年代的觀察數據。 烏普沙拉大學浩瀚的「哥白尼藏書」裡,《曆法改革芻議》只是冰山一角。哥白尼過世後一百年,在三十年戰爭期間(1618-1648),他撰寫《運行論》主要章節所使用的教堂圖書室被瑞典士兵攻占,並用船把書本典籍運回斯堪地那維亞,後來絕大部分成為烏普沙拉大學的藏書。過去幾十年來,不斷有波蘭訪問學者前來這座圖書館,有系統地鑽研這些書籍。我造訪當時,正好有一位來自哥白尼家鄉托倫的圖書館員,在主圖書館做研究。我瞄了他工作桌一眼,這是我頭一回窺見所謂的「弗倫堡寶藏」。我從他那裡拿到一份哥白尼用過的書的書單,便把它加進我為天文台圖書館藏書所做的一堆筆記內。不過,我當時沒有時間翻閱哥白尼的藏書。 我原本想再到瑞典走一趟,繼續研究我的哥白尼,不過必須先南下哥白尼的祖國波蘭,參加委員會議,決定一九七三年哥白尼五百歲冥誕的慶祝計畫。秘書長拉維茲指導會議進行,審核哥白尼天文學研究專書的出版進度,以及名為「循著哥白尼的腳步」的參訪計畫。 「學術研討會有些最重要的事情就發生在參訪巴士上,」中場休息時,我的朋友天文學家多柏茨基這麼跟我說:「要不是有人在一九六五年國際會議的巴士上聊起來,我們可能到現在都還沒發現哥白尼《小評》的第三份手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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