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有什麼心事？」太宗忽然睜開了眼睛問道。

　　太子一驚，摜翻了藥碗。

　　武則天從帷帳裡快步出來幫太子收拾摔碎的藥碗，聽見太宗又在複述那一句話：「我聽見了馬蹄聲，有人打馬朝這邊來了。」

　　打馬而來的人是太史令李淳風，他有要事稟報。太監領著他疾步穿過含風殿，來到太宗榻前，李淳風看見太宗的精神顯得異常的好，不像一個病人。太宗對他說：

　　「我早就聽到了你的馬蹄聲，雖然我病在床上，但我的耳朵比兔子還靈。」

「臣看見太白星不斷地出現，占卜的結果是『女主昌盛』，要出現女王了。圖讖祕記著說，唐三世後，有女主武氏代有天下。」李淳風稟報說。

　　太宗不吱聲。過了半晌，才問：

　　「你說那將要出現的女人姓什麼？」

　　「姓武。」

　　大家的目光一齊轉向正在收拾藥碗的武則天，藥碗碎片在她的手中滑落，武則天驚懼的表情在臉上凝固了。

「太史令，你來就專門給我報告這個消息嗎？」太宗盯著李淳風說：「如果我相信你的話，該把姓武的人都殺了嗎？」

　　「臣不知。」李淳風恭謹地跪了下來：「陛下英明，陛下決斷！」

　　入夜，含風殿內的燭火有氣無力地閃爍著。病弱的太宗用手抬起武才人的臉。

　　「讓我看看妳像不像個要篡位的人？﹂見武則天臉色蒼白，太宗笑著說：「怎麼看妳都像個女賊。」

　　「我知道，這回逃不脫了。」武則天恍惚地說。

　　太宗猶豫起來，喘息著說：「什麼不好姓，幹嘛姓武呢，又生了個女兒身，妳命不好。」

　　「皇上一定要我死嗎？」武氏跪了下來。

　　太宗歎了口氣，「太史令是有名的占星家，他不會說錯話的，我該相信妳，還是相信他？」

　　武氏無言以對，兩行碩大的淚珠滾滾而落。空氣極其沉悶，連太宗都覺得剛才這場對話顯得過於殘酷了。

　　這時，宮役低低在喚，「藥好了。」

　　武才人把黑色的湯藥端到太宗榻前，太宗猶豫地看著湯藥，不肯下嘴。武氏將藥碗湊近燭光前看看，側頭問太宗，「這藥有毒？」她又凝視著湯藥，說：「像是有毒，有毒就毒死臣妾好了。」她雙手抱住碗，突然大口地喝了起來。

　　太宗阻止了她，顫抖著手扒過藥碗，一飲而盡。

　　武才人悲情地叫起來：「皇上！您何不讓我盡忠，就讓我死在您的懷裡好了！」說著她倒在了太宗的懷裡。

　　「妳這樣，我反不忍心了。妳想出個辦法救自己，這事就過去了。」太宗撫摸著武才人的頭說。

　　「陛下萬歲之後，請恩准臣妾出家。」武則天說：「到承福寺度過餘生，只為陛下念經求福好了。」

　　太宗沒吱聲，腦子裡迴旋著李淳風的那一番話，良久，他自問自答地說：

　「個尼姑總不至於滅唐吧……我喜歡聽妳念經的聲音。」

　　夜裡太宗病情突然加重，全身顫抖，口裡發出囈語。太醫在榻前起了三個火爐，太宗還是叫冷，他身上蓋了兩床錦被。

　　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令褚遂良趕到含風殿時，太宗醒了過來，精神好轉了許多。但太醫已經從皇上漸漸放大的瞳仁中，看出他的時光已經微乎其微了。

　　「皇上！」長孫無忌和褚遂良跪在榻前。

　　太宗把太子李治叫到跟前，對二位大臣說：

　　「我沒幾天的日子了，太子為人寬厚，服侍我算盡了孝心，只是生性軟弱，恐難以擔負社稷大事。你們要多輔佐他，我現在把太子託付於二卿。」

　　二人領命喏喏。

　　太子在榻前接受遺命，他跪下時，從袖筒裡滑出一卷書。太宗最後的目光追尋了過去，長孫無忌拾起書卷，遞給太宗時發現那這是一本詩集。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默默退下後，太宗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說：

　　「現在需要的是帝王，你怎麼一心就想做個詩人呢。帝王一懦弱就會立刻變成別人的刀下鬼。」

　　李治心不在焉地聽著，恍惚中他似乎又聽見搗藥聲響起來了。

　　「你要注意那個女人。」太宗銳利的目光好像要看穿一個祕密。他對太子說：「我雖讓她去承福寺當尼姑，我死之後你要多加防範，她是個淫婦，如果她犯姦淫，就速速取了她的性命，免得留下後患。記住了嗎？」

　　「兒記住了。」李治膽戰心驚地說。

　　武氏在帷帳後把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手裡那柄搗藥的木槌在她掌中輕輕旋轉。

　　太宗說完話又昏迷過去。李治連喊幾聲「父皇」仍沒有回應。太醫過來討好說：「太子歇息片刻罷，我來照看皇上。」

　　李治剛走入帷帳，就被人一把抱住，李治轉過身來，看見武則天已經是淚水漣漣地望著自己。

　　「太子果真要殺我嗎？」她問。李治手足無措，不知說什麼好。武則天又說：「太子，你現在就取我性命得了，還等什麼呢？」

　　李治用手捂住她的嘴，她幾乎就要癱倒下來。李治在情急之中，一把抱起她走進了隔壁更衣的房間，將她放在床上。武則天卻坐起來說：

　　「太子口是心非，你和皇上正在籌算我的死期，我不過一個小小婦人……」

　　李治不吭聲，身不由己地親了她一口。

　　武則天輕輕推了李治一把說：「你小心點，我還是你父親的才人。」李治一驚，手腳有些無措，武則天卻一下子撲到李治懷裡說：「太子你是個情種。」

　　她這句話像是一聲赦令，使李治把所有的顧忌拋之腦外。他緊緊地抱住武則天，翻滾的聲音和喘氣聲在流蕩，李治被偷情的快感迷住了。

　　武則天望著意亂情迷的李治說：「我好不好？」

　　「好。」

　　「它是你的了，但現在還不是。」

　　「妳是我的。」

　　「皇上說，我若犯姦淫，就叫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我馬上就要做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