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年代初,台灣共產黨開始受到彈壓,之後,彈壓日益強化,各種抗爭或努力都告挫折,且隨軍人總督再度來任,「皇民化」時代到來。出生於一九二三年的李登輝,比起曾在「疾風怒濤」的一九二○年代擔任要角的人(多半出生於一八九五年前後至一九一○年前後),大約晚了一個世代,似乎未能感受「疾風怒濤」的餘波,不過,戰爭的狂潮倒是實實在在地波及了李登輝及其家族。 李登輝所讀的淡水中學雖為教會學校,但在當時日益深刻化的戰局下,校內不能免地強化軍事訓練,學生也必須參加淡水市街的提燈遊行(譯注:二次大戰下的台灣,每當傳來日軍在新加坡或是香港戰勝的消息,總督府及各官廳學校,就舉行提燈遊行慶祝勝戰)。 一九四○年,李登輝進入台北高校。當時舊制的高校學生,被視為理所當然將進入帝國大學,成為明日菁英的準人才,所以得以不問世事,享受教養生活與自由校風。李登輝自身回憶「舊制高校時代的生活實在是非常愉快」。唯一的不快可能是軍事教練時,肩膀因為投擲手榴彈而受傷,以至於日後放棄了喜歡的棒球(深田,同前)。 這個時期,小林躋造的「皇民化」,正透過廢止報紙漢文欄、「國語」常用運動、廢止漢族寺廟、強行參拜神社、廢止農曆年儀式等措施,一勢開展,直接改造民族文化。四○年二月,「改姓名」運動開始推行,「准許」台灣人冠日本名字。翌年,日本成立第二次近衛內閣,成立大政翼贊會,在台灣,也以總督為最高總裁,成立皇民奉公會。 小林總督任內,開始進行台灣人的戰爭動員,最初只是徵用軍伕,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實施志願兵制度(陸軍從四二年開始,海軍從四三年開始),開始兵士動員。如當時軍部大肆宣傳的「高砂義勇隊」,即是以陸軍特別志願兵名義,徵集一千八百餘名先住民而編成的。志願兵制度雖屬志願性質,近年研究指出其中也有「被強迫志願」的例子(近藤正己《總力戰シ台灣》)。一九四五年敗戰前,眾議院議員選舉在台灣實施,給予台灣人有限的國政參與權,同時,台灣開始施行徵兵制,以為交換條件。 在三芝李家,長男登欽被陸軍以志願兵名義徵召。登欽當時已婚且育有二子,次男登輝還在高等學校唸書。對曾任警官的李金龍一家來說,這或是個不得已的選擇。登欽被送到菲律賓前線不久失去消息,視為「失蹤」,直到戰後一段時間,日本政府才送來「戰死」通知。母親江錦因此心力交瘁,撐到戰後四六年,眼見李登輝平安歸國,即告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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