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寺城的佐佐木一族,最近因城主義秀過世,才剛辦完葬禮。為了保護年幼的少主,重臣部將想仰仗織田家支持,最近頻頻派來使者商議大事。 不知何故,這日的使者神色相當慌張。不過,這也算不上是特別奇怪的事吧。 信定隨即回到自己的公務房。 太田信定現在已不是武士身分。他負責接收全國將領在各地之戰況報告,並為信長主公發佈各種佈令。即使信長主公不在,他也毫無閒餘的時刻。 隨著織田軍的戰線往東、西及北部擴展,報告書中開始出現各地曆法的混用。指令與報告因曆法不同而產生矛盾,而且處處可見地名錯誤。信長主公為此下達嚴格命令,要信定先斟酌、修正之後再予呈報。 這次信長主公到京都後,將繼續前往羽柴秀吉所率領的毛利戰線,所以信定必須重新修正的案牘堆積如山。 即使勞心也處理不完…… 這日那位來自觀音寺城的使者,以及之後城內的動靜,皆令人相當掛心。信定有種不祥的預感。 留守居役筆頭(首席警備官)津田十郎及其他重臣們,似乎將使者迎到了天守閣二樓內側的房間。 只有他們幾人的密議,進行了一段時間。然而,在他們進入房間不到兩刻鐘之後,連負責外城的留守居役蒲生右兵衛賢秀也匆忙被叫來,真是出人意表。 平日津田源十郎一向只仰重尾張直參,不曾叫新加入的近江人賢秀參加這種密議。頂多是個負責保護外城女眷的人──信定突然有種輕蔑的念頭。 約一小時後,陡然而至的人影晃動與人聲喧嘩,如山洪般打破周遭的靜寂,不久後便化成奇怪的耳語,如穿窗透縫的風傳到信定的耳際。 「惟任(明智光秀)謀反!」 「屋形主公(織田信長)下榻的本能寺,崩陷於熊熊大火中!」 信定聽聞之後一笑置之。又來了。 兩個月前越中戰線開打,為了增強攻擊信長主公的力道,武田勝賴發佈了「信長已死」的流言,勸誘越中集團同起削弱織田軍的勢力。北陸方面的軍將柴田勝家緊急派來使者確認,卻被信長主公高聲斥喝,落荒而逃。正逢茶餘飯後閒談流言蜚語的時代,因此,柴田勝家的誤報事件轟動一時,也成為安土城酒宴中的佳餚了。 信定再度集中精神埋首公務,誰知喧鬧聲越來越大。 (真是莫可奈何啊!) 正想出去一探究竟,一位年輕侍從出現在紙門後面。 他是跟隨外城的蒲生賢秀一起來自日野城的侍從。 他的名字應該是叫朽木某,出身近江朽木谷一帶。大概因出身名門,擁有讓人錯認是女人的美貌。從他第一次現身後,大家就謠傳他是賢秀的寵童。 信定制止他形式上的問候,大聲呼道: 「一定是十萬火急的事吧!不用多禮,快說吧。」 侍從立刻取出胸口的懷紙,無言地遞出。 信定快速打開。 我在盆山等你。右兵衛 看來應該是蒲生賢秀的親筆信。然而名書法家賢秀之筆尖,透露出不尋常的訊息,筆跡簡直像蚯蚓爬行般歪七扭八,而且還是用假名書寫。這下他終於明白信長主公那異常的耳語之意了。 「了解。」 信定回應後,立刻迅如脫兔奔出城中心。途中小跑步起來,不斷與左來右往的奉茶侍者擦身而過。平日極有規矩的侍者也忘了要點頭示禮,只是扳著臉孔,目光緊緊追隨著信定的去路。然而信定完全不理會他們的眼光。 離開本城後,他拚命趕往城西的「百百橋口」。大概是平日鍛練有成,一路趕來仍舊臉不紅氣不喘的。 「盆山」是信長主公創建的摠見寺中某座奇妙的主佛,安放在寺的最高處。右兵衛之所以選擇這個禁止閒雜人等出入的場所,表示他想在不會被人聽到的地方說話吧。 摠見寺不是只有本堂和廚房,連山門、三重塔、鐘樓堂等所謂的七堂伽藍皆一應俱全,可說是真正的寺院。 信定心想,要找到那裡,或許得花上一點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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