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在絞索裡的人 在昆陽州城的東南面,還有一座在田疇中蜿蜒逶迤的山,名叫石寨山。那座山離馬和家居住的月山並不很遠,也就十里左右的路程。那裡是古滇國君王和后妃的陵寢地,聚居著許多生前輝煌顯赫過的男人和女人的靈魂。但是,古滇國後來不知怎麼就在這塊土地上神秘地消失了,好像連同那些死者一起鑽進了地下似的。這座石寨山,在昆陽人的心裡也充滿了一種敬畏莫名的神秘感。 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馬和早早起來,站在月山之巔,眺望田野中的新綠,還有金黃的油菜花。春天是一個令人心緒難寧的季節,馬和的心裡忽然萌發出一種衝動,想要走出月山,去廣闊的田野上奔跑,盡情沐浴和煦的春風,領略高原壩子裡的無限春光。他已經到了男孩子開始撒野的年齡,小小的月山已經關不住他正在擴展的心胸。 他急匆匆邀約了鄰家的幾個小伙伴,呼喊著飛奔著直往石寨山的方向跑去,連需要給母親打聲招呼的家規,都因為一時興起,置諸腦後了。他同幾個小伙伴在田野中捕捉採花的蝴蝶,追趕催春的陽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石寨山的腳下。 因為古滇國莫名其妙的消失,石寨山已經處於無人經管的狀態。整座山上樹木蔭蓊,枯藤纏繞,荊棘叢生,雜草瘋長。馬和他們追趕的陽雀都飛進石寨山的林子裡,棲落在樹枝上,大概知道被捕捉的危險已經過去,悠閒地發出「快快種禾,快快種禾」的啼鳴。一個小伙伴在石寨山跟前驚恐地停住了腳步,喘著粗氣說:「這山上可不能去,會撞到鬼的。」其他幾個也被山上彌漫的氤氳之氣震懾住了,他們都聽自己的父母說過,安睡在這裡的都是一些高貴的鬼魂,連村寨裡那些充滿陽剛之氣的精壯漢子都害怕觸怒他們。 還是馬和膽子大,他特地跟隨父親去撫仙湖看過抗浪魚,大些雪白的魚兒哪兒浪大就往哪兒跳躍,讓他體會到了一種冒險的樂趣。他沒有那些思前顧後的考慮,就一頭鑽了進去。幾個正在猶豫不前的小伙伴見馬和衝到了前面,也相跟著進入了一個遮天蔽日的陌生世界。也不知古滇國經歷了多少代國王,有資格埋葬在這裡的人有多少,那裡邊一個墳堆連接一個墳堆,幾乎找不到一塊平地。馬和鑽了幾個墳堆,心裡也有點發毛。他四顧尋找自己的伙伴,因為雜樹青藤濃密枝葉的遮蔽,誰也看不到誰,被他們追逐的陽雀也不見了蹤影。 馬和兩眼四顧,不小心被兩個墳堆間的一塊石頭絆了一跤,「哎喲」一聲栽倒在草叢裡,衣服被攔在路上的荊棘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腳也崴了。他坐起來彎著腰揉腳,突然發現,石頭下邊原來壓著鏽跡斑斑的一個物件,經他一踢露了出來。他拾起來用手摳淨上面的泥土辨看,他不知道那是一件寶貴的青銅器,以為只是一件稀奇古怪的玩物。那小小物件很像一支狩獵的鋼叉,兩個分叉的刃尖上,卻一邊吊著一個套在絞索裡的赤身裸體的人。 他高呼一聲:「大家快來看啊!」小伙伴聞聲趕來,也一個個衣衫不整,有的臉上、手上還被荊棘掛破了。他們一看這玩意兒也都覺得奇怪,誰也鬧不明白究竟為何要把這兩個倒楣蛋套進絞索裡,還要高高舉在鋼叉上,把絞殺人當成讓人欣賞的玩物。他們再仔細端詳那兩個赤身裸體套在絞索裡的人,有個冒失鬼忽然冒叫一聲: 「馬和,這兩個套在絞索裡的人,額頭和鼻樑都高高的,跟你很相像哩!」 馬和聽了,心裡咯了一下,他們回回家本來不相信命運之類的事情,可同周圍這些小伙伴在一起的日子多了,不知不覺也受了一些影響。一個年紀稍大的小伙伴立刻捂住了那個冒失鬼的嘴,說:「大清早的,莫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大家也連忙把話岔開:「這不是中國人,是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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