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盡情欣賞著塔里木河兩岸自然風光的同時,坐在船頭的安特生並沒忘記認真閱讀剛剛出版便轟動了整個歐洲的考古巨著──《絲綢之路》(The Silk Road);而他每每讀著這部巨著時,心中如塔里木河河水一般悠悠蕩起的,總是對神祕中國的連連感嘆和對自己姍姍來遲的無限悔恨與深切惋惜。 這一年,安特生剛滿四十歲,但他在國際上已是一位聲名顯赫而又獨具個性的大學者了。從斯德哥爾摩遠東古物博物館為我們提供的晚年照片來看,這是一個有著明顯的學者風度和周身洋溢著濃郁的古文化氣息的老頭兒。他身著黑色西裝,戴一副金絲眼鏡,厚實的身,寬闊的額頭,一雙充滿了睿智與寧靜的眼睛,給人莊嚴、深邃、超然而又大度的感覺。 安特生除了鑽研地質學之外,對考古和探險有著極大的熱誠和濃厚的興趣。他曾多次領導過探險活動,每次表現都十分勇敢而又極其出色。十三年前的這個時候,即一九○一年春,他曾以瑞典南極考察團團長的身分,親自率領該團奔赴南極。這次南極之行,在安特生的人生履歷中,雖又增添了頗有傳奇色彩的一章,但因事前準備不足,他的團隊到達南極後,無法長期抵禦惡劣氣候的侵襲,最後只得草草率隊返回瑞典本土。不僅考察項目不盡如人意,而且研究結果也收效甚微,以至於安特生回國後,在幾天的閉門沉思中,對自己的這次選擇方向竟產生了懷疑。 而與安特生同處一個國度、同研究一個領域的地質學家斯文•赫定(Sven Anders Hedin, 1865-1952),卻在他率隊奔赴南極的同,悄悄踏上了遠東的中國大陸。 斯文•赫定前往中國的時間也是一九○一年(清德宗光緒二十七年)的春天。他此行的目的,是想透過對中國西部的實地考察,解決當時懸而未定的關於羅布泊的地理位置問題。 本來,在中國歷史上,對羅布泊的地理位置早已確定,說它位於新疆的塔里木河以東及孔雀河下游。但是到了一八七八年(光緒四年),一個叫普爾熱瓦爾斯基(Nikolai Mikhailovich Przhevalsky, 1839-1888)的俄國陸軍軍官去塔里木河下游考察兩次之後,便聲稱中國史書和地圖中對羅布泊的記載和標記是錯誤的,而他所發現的喀拉庫順湖(緯度偏南一度)才是歷史上真正的羅布泊。普爾熱瓦爾斯基的這一大膽宣言,頓時令世界地理和考古學界譁然,歐洲一些國家的科學家很快撰文大加吹捧,英國和俄國的幾個科學家相繼赴羅布泊考察後,也對此表示認可和贊同。這使得那個普通的俄國陸軍軍官連連加官晉職,名噪一時。 然而,正當普爾熱瓦爾斯基大走鴻運之際,斯文•赫定的 導師──舉世聞名的地理學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Paul Wilhelm Freiherr von Richthofen, 1833-1905)卻對這一「劃時代的發現」提出了質疑,認為普爾熱瓦爾斯基所找到的喀拉庫順湖是淡水湖,而羅布泊實為鹹水湖。於是,關於新舊羅布泊的辯論很快在全世界展開。而正是這場曠日持久、難解難分的大辯論,把斯文•赫定的興趣引向了東方這塊神祕的土地,從而使他毅然踏上了通往羅布泊的探險之途。 斯文•赫定一到新疆的喀什,便立即招收了五名精明能幹的維吾爾族人擔任翻譯、文書和腳夫,接著又購買了十五峰駱駝和十匹壯馬,很快組成一支規模可觀的探險隊,而後沿水旱兩路向塔克拉瑪干大漠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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