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和艦隊啟程兩個月後的永樂十九年四月初八日〈西元一四二一年五月九日〉夜裡,紫禁城起了大風暴。 這天晚上意外起了大火,閃電打中皇帝新建造的宮殿的屋頂。火舌馬上吞噬了整幢建築,就像是十萬支沾滿油的火把同時點燃一樣,火勢之驚人,整座城市都在火光與火勢的傳播下被大火籠罩著,大火燒毀位在三大殿後面的妃嬪寢宮〈譯按:應是紫禁城內廷的東西六宮〉,大約兩百五十個房間如今只剩下灰燼,不少男女葬身火窟。大火繼續延燒直到早上。不管大家如何努力救火,直到下午禱告的時間〈譯按:引文作者為波斯來的穆斯林,因此用禱告計算時間〉,火勢才得以控制。 火燄似乎是沿著御道〈譯按:紫禁城主軸的大道,又稱甬路〉流竄,順著紫禁城的主軸蔓延。一路燒毀了奉天殿、華蓋殿,以及謹身殿──就是三個月前朱棣接見世界各國首領的地方。皇帝的龍椅如今只剩下黑炭。「在震怒之下,他趕到宗廟禱告,還不停的說:『雖然朕並未作惡,朕也謹遵祖宗家法,朕也未嘗對人民為虐,上天還是降罪於朕,把朕的宮殿燒掉了。』」 皇帝最寵愛的妃子〈譯按:昭獻貴妃王氏〉因為驚嚇過度而死。朱棣悲痛逾恆,以至於連她在皇陵的葬禮都不能自己安排。 他因為陷入極度痛苦而患病。因為如此,就連要用什麼方法下葬死者也不能決定,故皇妃的愛馬沒人照料,任由牠們在陵墓山上的草地覓食。他們還在陵墓裡留了幾個宮女和太監,給他們五年分的糧食。等到五年以後,他們的食物都吃完,可能就會死在那裡。 中國皇帝相信自己得到大位是受命於天。閃電打下來的方式,以及接下來的火勢,對朱棣來說都是壞到不能更壞的預兆。發生像這樣的事情,只能解釋為上天要立新的皇帝了。朱棣便暫時讓位給他的兒子朱高熾。「皇帝病情加劇,他的兒子經常到他休息的寢宮來看他。」朱棣左思右想,為什麼這樣的災害會發生在他身上?於是就下了一道求言詔: 朕心惶懼,莫知所措,意者於敬天事神之禮,有所怠歟?或祖法有戾,而政務有乖歟?或小人在位,賢人隱遁,而善惡不分歟?或刑獄冤,濫及無辜,而曲直不辨歟?或讒慝交作,諂諛並進,而忠言不入歟?或橫征暴斂,剝削掊剋,而殃及田里歟?或賞罰不當,蠹財妄費,而國用無度歟?或租稅太重,徭役不均,而民生不遂歟?或軍旅未息,征調無方,而饋餉空乏歟?或工作過度,徵需繁數,而民力凋弊歟?或奸人附勢,群吏弄法,抑有司闒茸、罷、貪殘、恣縱,而致是〈火災〉歟?下厲於民,上違於天,朕之冥眛未究所由,爾文武群臣受朕委任,休戚是同,朕所行果有不當,宜條陳無隱,庶圖悛改,以回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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