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民國三十九年台北新和興行成立,由我負責經營,是以決定全家遷往台北,本來父母親亦當一起遷居,但因父母親認為當台北親友甚少,台南則親友很多比較不會無聊,而且當時長男(昭男)次男(貞良)均在台南一中唸書,不能隨便轉學,父母親認為應由他們留在台南照顧二個孫兒,所以沒有一遷徙而繼續住在台南廣尊里。父親的健康本來就很好,而且因我與內人結婚後接二連三的生下男孩,所以他的心情更見輕鬆,一再對親友表示,對他的老境感到很滿足,因此健康更加良好。不料到了七十歲的時候,突生咳嗽病,經幾位醫生診治,仍未見效。他不喜歡住院,我就回台南一直陪著他,做些護士要做的工作,例如定時量體溫、查看大小便的情形、咳嗽及吃東西的情等等,將它記錄下來向醫報告,做為診治的參考,後來台南的蔡瑞洋大夫特別為我們由台北請來台大楊思標教授(曾任台大醫學院院長及台大附屬病院院長,是呼吸器官科的權威),到台南為父親診療,蔡大夫要我將病況及一切情形向楊教授報告,楊教授聽我報告後就問蔡大夫說:「他(指我)是我們同行?」蔡大夫半開玩笑替我吹牛說:「不是,但是比較差的大夫可能會被他考倒。」這是當時的插曲。楊教授離開父親的病床後告訴我說:「可能是肺癌,痊癒大概不可能。只能盡加加以控制而已。」以後蔡大夫每天盡他之所能給父親打針醫治,醫治一段時間,病況平平。 父親到了七十一歲時,病況漸重,家裡的人都盡最大的力量日夜輪流看護,也曾經輸過幾次血,可惜於事無補,親戚朋友來探病者每日都很多,父親很平靜,一再對親戚朋友說:「死,這條路每個人早晚都要走的,我自己感覺這一生,尤其是晚年,很幸福滿足,一點都無牽掛,只望兒孫能平安規矩做人就好。」父親這些話,想必是肺腑之言。又過不久,在他七十一歲的秋天,我們都在旁邊,父親沒有說一句話,安祥的離開了這個世間。我們內心非常悲痛,但是對父親臨終時視死如歸的表現,實在是敬佩萬分。時為民國四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農曆十月二日)下午九點,於台南市廣尊里打銅街。民國四十四年十一月廿三日(農曆十月十日),我們在台南市葬儀堂為父親舉行告別式,安葬於台南市法華寺半月池旁,與生父母之墓為鄰,後來因台南市政府在其墓前及墓後皆開闢道路,故於民國七十五年三月廿九日(農曆二月二十日)將遣骨移奉於父親自己所建的新頭港草湖山祖塔。 父親生前常以「勤可補拙,儉可養廉」及「勤有功、戲無益」等語勉我,且他自己亦身體力行,對我為人處事影響極大。 父親不僅注重勤儉,而且對敬祖先之事既重視又熱心,每年都要多次回鄉祭拜。民國四十一年秋,父親將我們的故居改建,工事進行中他都要與母親住在故鄉監工並於民國四十三年秋,將以前生父克讀公所建而已陳舊的祖塔改建,使其更為寬大。同時,又多種了花木,並在塔前左邊建一涼亭,讓我們分散在各地的後代子孫每年春秋兩季回鄉祭祀時,有個休息談天的地方。每年陽曆三月廿九日青年節,十月廿五日光復節,就是我們春秋二祭的日子,是日散在各地的後裔都盡量回鄉拜祭,中午一定在光覽祖紀念館聚餐,慎終追遠,彌足珍貴。 母親出生於民前二十五年五月十日,她雖未受過教育,但甚賢慧嫻靜,事親至孝,對父親極為順從,父親所決定的事絕不反對,所以家庭雖不富裕,但極和睦愉快。她也纏足,但是沒有像祖母纏得那麼小,而且身體非常健康而強壯,做田裡的工作絕不輸給大男人,對父親的農耕工作幫助非常之大。她也極勤儉,除奉侍翁姑養育子女、操作家務及幫助父親做田裡的工作外,還要養豬、養雞、養鴨,為了補貼家用,晚上還編大甲草帽,直到深更半夜,非常的辛苦,她勤勞的精神實在使人肅然起敬。 母親自己非常的節儉,對我則相當寬大。例如我去學甲公學校讀高等科時,中午沒有辦法帶便當,雖然家裡的人都很疼我.但因當時連祖母都不吃白米飯,我那敢要求?母親自然也就不敢主張,她都自掏腰包每天要給我五分錢吃中飯,但是我不敢要那麼多,只要二分錢買一支甘蔗充飢解渴,因我知道家裡經濟不寬裕。我到台南工作以後,每次回家省親要再離家時,母親總要我多帶一點錢在身上,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而不接受時,她就說:「古人說『窮厝不窮路』!你應該帶去,沒用的話可以留起來。」意思是說:「在家可以窮,路上不能窮。」當時我因年不大懂,後來年紀漸大,聽到及自己體驗到好多在路上無錢受窘受苦的故事,才更深深體會到母親的用心良苦。 母親和父親一樣,自從搬到台南居住以後,也就不再管事,家裡的事情都交給內人去處理,只是逗逗孫兒,享享清福。父親去世以後,昭男與貞良經插班考試通過轉台北成功中學就讀,母親才搬到台北臨沂街和我們同在。她生活非常簡樸,一切衣著飲食絕不挑剔。中年以後,她的身體逐漸發胖(將近九十公斤),怕熱不怕冷,要帶她到外面去走走,只能在不熱的時候,大熱天她就不願意出門,冬天大家喊冷,她反而認為是最舒服的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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