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田專科醫院的杜醫師很認真地向我解釋尿液報告：「妳看檢驗人員多麼有自信地在細菌這邊寫了零，白血球也沒跑出來，PH值正常，連我都尿不出這麼漂亮的尿，妳並沒有膀胱炎。」

　　「可是我頻尿！」我努力地申訴。

　　他拿出上一次做的超音波影像圖再解釋一次：「看到沒，這是妳的子宮肌瘤，我們從腹部上方看，就已經發現壓到膀胱了，若是婦產科從下面看裡面會更清楚。」

　　我當然知道，這些日子我看遍了婦產科和泌尿科，我知道「從下面看裡面」的超音波，能清楚地看到我的四顆子宮肌瘤，它們加起來比子宮還大，所以壓縮了膀胱的容量，而最快的解決方法，就是開刀切除肌瘤，十個醫生有十一個要我動刀，可我就是怕，就是逃避，希望有第十二個跳出來說「不用開刀」，哪怕他是小兒科的也好。

　　杜醫師彷彿看出了我的伎倆，他打破半晌的沉默，斬釘截鐵地說：「去開刀吧！」

　　「那如果開完刀後我還是頻尿？」我不服氣地爭取著。

　　「如果是這樣，妳逃離婦產科，奔向小兒泌尿科來找我。」杜醫師很有自信地說。

　　就這樣，我帶著失望，和與杜醫師的約定離開了泌尿科，明天，去婦產科面對現實吧！

二○○四年七月十二日星期一　　Dr. No. 13 我的第十三個醫生

　　同事說馬偕的婦產科很屌，屌到在走廊上都能順利地接生寶寶；大嫂說護士表妹介紹的黃醫師手很巧，開刀傷口縫漂漂，傷疤找不到，於是幫我掛了號……。

　　前天國泰昨天書田今天來到馬偕醫院，我還在肖想Dr. No.13（第十三位醫師）會說：「沒事的，頻尿只因膀胱炎。」哪知天不從人願，他說：「肌瘤太大妳得開刀先。」

　　照例初診病患得先建立完整的資料，心跳、血壓、體重和身高，外加驗血和驗尿，最重要的是超音波「從下面看裡面」技術真高超，四顆肌瘤很實在一顆也沒漏掉，最大的五．五×八公分其他也不小，我說在別家看情況沒這麼糟，醫生說「我們家的器材比較好」。

　　黃醫師臉上總是帶著笑，據說很巧的那雙手嗒嗒正敲著電腦。樓上產房要接生還來電向他請教，旁邊的病患劉太太說她的肌瘤也是給黃醫師「處理」掉，看起來他真的很可靠，如果我決定不再逃，要動刀，交給他肯定是最好。而且在大醫院開刀還有健保！

　　我告訴Dr. No.13：「開刀的事我和老公還得商討。」黃醫師立刻key了掛號表單進電腦：「幫妳預約明天，和老公一起來，不准妳取消。」

二○○四年七月十三日星期二　　哪一天要住院？

　　黃醫師幫我們預約的是21號，我們提早到，目前LED叫號燈停在12號久久不跳，為了怕等到睡著，老公帶了一本《俠侶騎神雕》，而我則看著診間開開關關的門保持美美的微笑。

　　John並不是沒有陪我上婦產科的經驗，只是沒像這次一樣進了診間，前一秒他還吵著要去附近找看看有沒有書店，燈號一到他把我推向前，並對其他病患禮貌地說：「抱歉抱歉！」我們慌慌張張地在醫生面前出現，還得假裝前一位病患重整處女膜的要求我們並沒有聽見。

　　黃醫師再次將我的情形詳細簡報，因為肌瘤壓到膀胱所以必須開刀，手術是多麼地安全可靠，接著拿出日曆來給我們挑，「明天就住進來要不要？」　「不好不好！」我轉身跑，John拉著我向醫生解釋道：「等我們一下對不起我老婆很難搞。」

　　在醫院的樓梯間，我的淚水爬了滿臉，我說明天還不能住院，因為我得要去銀行領錢，後天不行因為頭髮還沒剪，週五不行我約了保險業務員，週六我想去做臉，星期天，醫生休假執刀若是他的心情不好我就肯定有生命危險……。

　　John只是笑笑叨著根未點的菸，用他厚實的手掌緊握住我的雙肩，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的眼：「不要逃避，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不要再哭了，不然人家以為妳又被我強姦。」

　　五分鐘後我們再回到診間，這次是John走在前面：「我們下週一住院，若是週二開刀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黃醫師拿起錢櫃原子筆把我的名字寫在七月二十號星期二的下面，然後點點頭笑得很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