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鍛頭的劈鑿,鐵鍛的揮舞,一個個武士俑頭、一截截殘腿斷臂、一堆堆俑片,被裝進吊筐拉上地面,再拋入荒灘野地。 出土的陶俑終於引起了一群兒童的興趣,他們紛紛奔向荒灘撿拾俑頭,先是好奇地玩弄,接下來便將俑頭立於荒灘作為假設的壞蛋,在遠處用石頭猛烈轟擊。有聰明的孩子則採取「古為今用」的方針,將俑身和俑頭一起搬到自家的菜園中,在俑的手裡塞上一根長杆,杆頭上拴塊紅布,然後再找來破草帽,將陶俑打扮成一個活脫脫的看園老翁,立在院中,日夜守護菜園,使麻雀不敢放肆地前來啃啄返青的菜苗。 在所有拿走俑頭的人們中,只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嫗作了完好無損的處理。她把俑頭的塵埃用水沖洗乾淨後,在自己那兩間低矮灰黑的土屋裡擺上案桌,將俑頭小心地放在上面,點燃香火,以虔誠的姿態大加叩拜。自後,家中整日香煙繚繞,老嫗的精神日漸爽朗起來,和兒媳的吵罵也明顯減少。 正當人們對陶俑大加戲弄、損毀或膜拜之時,村南的井下發現了更加奇特的情形。 在離地面約五米的深處,大家發現了青磚鋪成的平面,同時,還有三個殘缺的弩機和無數綠色的青銅箭頭。 這是地下軍陣向兩千年後的人類發出的最後一絲信號,兵器的出土意味著對磚瓦窯和神廟兩種推測的徹底否定。隨之而來的應是一種更切合歷史真實的構想誕生。可惜,這裡沒有人再去理會這最後的訊息,更沒有人再圍繞這稍縱即逝的訊息去思考些什麼了。讓眾人欣喜和激動的是,儘管沒有找到地下水,但卻找到了碩大的青磚和銅器。 本世紀二○年代,驪山腳下的秦始皇陵周圍,不斷有秦磚在農民的耕作中出土。這些刻有精巧圖案的秦磚,引起了官僚、軍閥以及小姐、太太們的興趣,從而興起一陣搶購秦磚之風。前陝西省省長宋哲元,曾用一塊秦磚一斗麥的高價,搜購了一汽車秦磚運往省城。農民們並不知道秦磚、漢瓦的文物價值,見搶購之風興盛,便好奇地四處打聽和猜測,最後一致的結論是:用秦磚作枕頭,可以避禍免災,延年益壽。 對於今天正在打井的農民來說,磚層的出現自然是個喜訊。儘管一時還不能辨別是不是秦磚,但畢竟是古代的東西,先拿回家當成枕頭試驗一陣子,再做好壞真假的結論,則是最明智的辦法。於是,井下的秦磚很快被哄搶一空,走入千家萬戶的炕頭。 當別人哄搶秦磚時,有一位青年卻棋高一著。他默默地伏在井下,從泥土中撿拾看上去並不顯眼的青銅箭頭。附近的三里村收購站以一四.四元的代價,將這幾公斤青銅購去後,村人才驀然醒悟:「還是這傢伙有心計。」 打井工地圍繞著「瓦爺」的出現這個話題,確是沸沸揚揚熱鬧了一陣子,終又歸於靜寂。大家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一樣,重新掄起手中的鍛頭,向大地母親的肌體劈去。 那支龐大的地下軍隊,不惜以個體毀滅的代價向世界投遞信息,卻未能得到破譯和救援的相應回聲。人類的目光,穿越軍陣又匆匆移去,雙方都未能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契機。縱然地下擁有千軍萬馬,但他們已無法再向人們發出一絲哪怕是微弱的呼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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