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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西的適應過程
是個好天,不由令人盼望天天皆如是。我們一路走著,雀兒在兩旁的樹間跳躍穿梭,似乎也有同感。這樣的三月天,空氣帶著一觸即裂的爽脆。凱西坐在綠色的大型嬰兒推車裡。這推車比較適合父親的步伐,而且因為除了座位外,其他部分全是金屬,所以比其他的嬰兒推車重得多。歐文則坐在我背後的背架裡。就只有我們爺兒三人-─我們三個身體牢牢地綁在一起,但三人想的事都不一樣。即便我是推動這列火車的引擎,我的心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遠颺他方。
我們走在「下櫻桃谷路」(Lower Cherry Valley Road)上。這兒沒有「上櫻桃谷路」,這條路之上也沒有其他路。櫻桃谷的另一面有條路,就只叫「櫻桃谷」。不過打從我搬來後,還沒見過什麼櫻桃樹。我鄰居從小在這條路上長大,他還記得這條路以前沙塵滿佈,可以坐在路中央翹二郎腿唱歌,和朋友玩擊掌遊戲。現在雖然路鋪起來了,悠閒的感覺仍在。瞧這條路蜿蜒繞谷,應該不難想像當年長了櫻桃的模樣。
我們一週總會來散幾回步。漫無目的,只走直線,走到我累了,或是誰開始哭到不可收拾就折返。這也是我們父子三人認識周遭景致的好機會。居住地和聖地的唯一差別,就是你實際烙下的足跡有多少。想瞭解一個地方,就要去愛它;要摸透一個地方,就要去走它一趟。而我想好好地愛這個地方,我要把地平線上的起伏深深烙在胸膛。夜半當我沾枕闔眼,安然入夢時,我要極目四望這片山野。我希望這裡與我融為一體,我愛妻的髮間聞得到它的幽香,凱西與歐文的眼中閃爍著它的光芒。但是首先,我必須走它一趟。
凱西一開始對鄉間的環境很不安。我拉他去林間走走,四周盡是他陌生的事物:白楊樹葉在腳下嘎吱作響,快步走的時候,小樹枝又會彈起來打他的腿,所以我們還沒走遠,他就會哭著要回家,或是寧願走草坪。對他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這裡充滿太多討厭的未知。谷裡常有庫柏鷹(Cooper's Hawk)盤旋,牠的叫聲天生是為了嚇出田裡的兔子,不過也足以讓孩子嚇得掉下巴。凱西仰望晴空的時候,小眼睛常恨恨地盯著牠們。我試了所有辦法想讓他適應這個鄉間的家,但他還是念著我們拋下的狹小公寓,和紐約市喧嘩的街。盤旋的庫柏鷹,怎麼比得上紐約髒兮兮的鴿子?牠們單腳站著,撥弄著披薩餅皮,走過鋪滿卵石的遊戲場,那是凱西最熟悉的遊戲場。凱西對紐約似乎有割捨不了的感情。過去三年,紐約是他唯一認識的地方,也是他走過的地方。
所幸凱西慢慢地適應了新家。我看著這一切,心頭如釋重負。凱西踏出的每一步,都融化了他對此地的不安,包括對這些路、這間簡樸的農莊、這個他將與弟弟編織童年的地方……
──(摘自《櫻桃谷教室》)
最新更新日期:91年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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