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藥相伴的童年
我出生於一九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出生的時候,父親的朋友--曾定理相命師、辜顯榮、李仔春(春生),都在我家裡等待母親生產,並幫忙取名字。父親早已為嬰兒取了名字--如果是個男孩,就取名「旂」(按:旂是指繡龍並掛有鈴的旗,後與「旗」混用);「旂」和「旗」同字,但「旂」字除了旗開得勝、凱旋歸來的含意之外,還有勝利、和平的意思; 如果生了女孩,就叫「淑」。父親原先看母親肚子尖尖的,以為會生個男孩,待我出生,卻是個女兒。父親非常失望,在屋裡走來走去,一會兒仰天長嘆,一會兒低頭無語,友人勸他就將男、女孩的名字並用,名為「淑旂」。我父母親年齡相差十多歲,我出生時,母親二十二歲,父親三十八歲。
母親生產之後,因為思念她的養母,且首飾都在娘家,情緒不佳,而沒有足夠的奶水,就配「米奶」(加糖或蜜)、麵茶或糕餅餵我。小時候,由於我長得很矮小,人家叫我「矮仔旂」;又因我走路喜歡用跳的,父母暱稱我為「雀鳥仔」(麻雀)。小時候我白天睡覺,晚上常起來哭,往往吵到鄰居。三叔便哄我,敲打抽屜的把環發出響聲,我聽了就不哭了。
我出生之後第二年(一九二一年),母親和娘家也開始往來了。母親的養母「大麵阿嬤」很疼我,常私下抱我去她家玩;她看我長得可愛,對於母親當年離家私逃之事,也就逐漸釋然。每當母親要打我時,我就躲到她背後,久而久之,兩家便恢復往來了。我五、六歲時,大麵阿嬤搬到三重埔,要賣房子,我將此事告訴父親,父親就以較高的價錢買下來。父親還告訴母親,這是為了報答他們對母親的養育之恩,大麵阿嬤知道後,心裡更是十分感動。父親買下的房子就是「廣和堂」(在今迪化街),在此開設「廣和堂藥舖」。
我母親的生父後來續了絃,因此我又多了一個祖母:「米糕阿嬤」;她喜歡喝酒,父親也常和她一起飲酒。加上內祖母和大麵阿嬤,我總共有三個阿嬤來疼惜。父親很孝順外祖父,有趣的是,他對外祖父從來不曾有正式的稱呼,只是親暱地叫他「臭耳仔」或「米糕公」。外祖父家住大龍峒,後來我在曹秋圃先生位於大橋頭的學堂讀書時,課室在二樓,外祖父到永樂市場門口賣完粽子,就會買些肉丸或餅來給我,有時也會給我幾毛錢。他經過課室時,叫一聲「矮仔旂」,我就會很開心地跑下來。
當時,辜顯榮、李仔春等人是我們的鄰居,常來我家的藥店裡看報、喝茶、聊天。辜顯榮喜歡抱我,搖了幾下,又放我下來;也曾帶我去他家。據說,我滿周歲時,他送了金製的帽仔花、金手鐲,還有粉紅色外衣。
我小時候在家,常看夥計們洗藥、切藥、炒藥、烘藥、煎藥;日子久了,也懂得一些藥名。五歲半時,父親帶我去參加元宵節的燈謎大會,並讓我騎坐在他的肩上看。有一道謎題是:「甕中藏鱉」,打一藥名。我用手敲一下父親的腦袋,說「炙耆」,得了一個金牌。後來又有一道謎題是「乞丐在路邊參詳(商議)」,打一藥名。我雖然知道謎底是「蘆薈」,但看到一旁有白鬍鬚的老阿公都沒猜,就不好意思再猜了。這也是我的性格,我不喜歡和人競爭,只想去做人家不會或是不能做的事。
──(摘自《莊淑旂回憶錄》)
最新更新日期:90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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