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小姐」當爐包藥的名聲
因為母親流產後不能再生育,父親遂收養了兩個親戚的兒子為養子。大弟添慶是叔叔的兒子,二弟益善是姑姑的兒子。
我十二歲那一年的五月,父親的助手劉全興叔端午節時放假在家,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和養母賭氣,忽然間吐血而死。當時要在特定時節(大約是尾牙前後)才能找到夥計。尾牙時,由店主請夥計吃飯,如果將雞頭對準某個夥計,就表示要將他辭退。因此父親的助手突然去世,一時之間找不到人幫忙。我和二位弟弟偷偷在夜間幫父親將明天要用的藥材裝好、整理好,父親沒有想到這些我都會,又因為家裡實在需要人手,所以我就沒有再到曹老師那兒讀書,從此結束了我的書房教育。之後,我在父親的藥店中幫忙,父親有些漢醫同行來抓藥時,也會教我一些知識,這樣的訓練,加上自修,就代替了正規的教育。我並不是美女,但當時女性很少出現在藥局;而且台灣民間的說法是:病重者如果吃了未出嫁少女包的藥,病很快會減輕。因此我一出現後,患者湧至,幾有應接不暇之勢。痊癒的病人會特地來送我紅包或禮物,而「千金小姐」當爐包藥的名聲也就不逕而走。
父親教我學醫認藥十分嚴格,舉例來說,當歸就分成「歸身」(長在地上的部分)、「歸尾」,整支就叫「歸全」; 甘草去不去皮,麻黃去不去節,拔了蕊的麥門冬,作用各有不同,必須一一認清,任何藥草都要視用途而分別處理。至於有的要浸酒,有的要鹽醃、加蜜、燒火,分量的多寡、浸泡的時間、火候都必須慎重處理,疏忽不得。以何首烏來說,不是買來一下子就可以用,而是將它放在青仁黑豆中煎,並將附在何首烏上的青皮抽去、浸泡、陰乾,然後蒸九回、晒九回,直到黑豆和何首烏之成分渾然一體,才能發揮藥效。又如熟地(成熟的地黃),也要蒸、晒九回,川芎要泡酒密封七天,白芍則要八天後才能用。這些都還只是初步的調教,如何用藥才是大學問。俗話說:「大黃救人無功,人蔘殺人無罪。」這句話是說便宜的大黃救人無數,但其功勞未被認定,高價的人蔘可能害死人,但人們往往認為它無罪。大黃對解除便秘、降低血壓,特別是在病重時所發揮的效果,並沒有被人們重視; 而如果便秘、血壓高時投以人蔘,反而會帶來反效果;但一般人的觀念是,若服食人蔘還壽終的話,就是藥石罔效,命該如此。
中藥不僅是依個人的體質、症狀處方,更要針對季節、環境、生活等方面多做考慮; 同樣一種藥,可能會導致生死截然不同的效果。菜市場賣的藥草並不能稱為中藥,必須由中醫依病予以處方才能稱之為「中藥」; 中藥也並不如坊間傳說的,沒有副作用。人體自身有治療疾病的能力,只看你如何將這個能力發揮出來;用藥是幫助自癒能力的發揮,這個道理才是中醫的真髓。
此後,我一面在店中幫忙,一面研讀中醫的書籍。首先要背《湯頭歌訣》、《本草備要》、《草木春秋》、《雷公炮製》、《醫宗金鑑》、《本草綱目》、《傷寒論》。其中張仲景的《傷寒論》是紀起鳳老師教我的,這是一部教導和自然相處、平衡觀念的書。可惜他只教了六年,還沒唸完;不過,我已獲其要訣了。以後父親親自教我臨床,讓我能依症狀開出合適的藥方。
──(摘自《莊淑旂回憶錄》)
最新更新日期:91年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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