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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迷路為花開——優秀作品賞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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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洪美雀 |
筆者這幾年最美好的經驗，就是能欣賞到基測寫作測驗公佈的優秀卷，有幸得以窺見十五歲的世界，與十五歲的美好心靈相遇。他們的文筆或許稚嫩，但他們都很認真，用自己有限的生命經驗來表達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或許程度不好，那要靠大家的努力來提昇；或許深度不足，那要靠歲月的淬鍊。但是因為真誠純粹，即使平庸，也有動人之處。
以九十六年第一、二次基測作文題目：〈夏日最棒的享受〉、〈我從同學身上學到的事〉為例，從審題、立意、取材、修辭等各面向賞析文章，希望幫助同學了解這些作品好在那裡，並加以學習，提昇自己的寫作能力。
〈夏天最棒的享受〉優秀作品賞析
九十六年第一次基測作文題目〈夏日最棒的享受〉，「夏天」、「最棒的」是寫作範圍，「享受」是寫作重點。有些老師看到「享受」很吃驚，會想：怎麼考這樣的題目？韓愈說：「業精於勤荒於嬉」，考試從來都是要學生論勤道儉要吃苦要努力要修養品德，了不起讓學生講講自己的各種生活體驗──但也是要他體會人生道理，怎麼可以談「享受」，這樣不是「教壞囝仔大細」？違背教育的責任？
其實，勤勞努力和悠閒享樂都是人生的一部份，都很重要，如同傳統文學中詩（包括詞、曲）與文是情、理的兩個領域，各擅勝場，無法互相取代。只是教育中教個人情感、生活美學的私情太少，以致於我們誤以為「悠閒享樂」是不道德的。所以，也有考生在形容夏天的酷熱之後會接著說：「可是，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我們一定要努力克服……」；「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們要耐得住熱，才能成就大事……」不管題目怎麼出，他就是執著講勤勞努力才是王道，卻偏離了此題的重點。
筆者覺得，懂得悠閒享樂很重要，能享受生活才會眷戀生命，遇到挫折才不會輕易言死。像李商隱的詩：「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沈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曾醒驚眠聞雨過，不覺迷路為花開。」、「並添高閣迥，微注小窗明。」杜牧的：「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或是像李後主的 ：「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都是很迷人的生活享受。我們的考生表現也很棒，以下是筆者整理公佈的優秀卷所得，寫下來與大家分享。
此題佳作，大抵能有下列特點：
醞釀氛圍佳，能在最好的前導下帶出主題
例如：「烈陽火辣辣地注視著天底下芸芸眾生，絲毫不掩飾的豔，流動在大地的花草樹木、飛鳥走獸之間。有人屈服於炎炎烈日的統轄，慵懶無力地趴在陰涼的樹蔭，躲在舒服的冷氣室。有的人則以熱情奔放回報豔陽的霸道，夥同好友奔向湛藍的天空湛藍的大海湛藍的心。而你，用什麼回應夏天中這大地譜出的交響樂呢？」寫「暑氣炎炎」，十分貼切具體。
又如：「老年人的享受是坐在老榕樹下回憶年輕時的輝煌事蹟；女人的享受是待在有強大冷氣的咖啡館，閱讀著百貨公司的降價目錄；孩子們的享受是含著酸甜的冰品，看著那多彩多姿的卡通，而我的享受卻是和那些水孩子共舞。」扣緊夏日，傳神地讓不同人的享受先為「我」暖場熱身。
再如：「烈日炎炎，蟬唱聲聲，太陽張牙舞爪地在天空耀武揚威。在這燥熱中透著微涼的日子，最適合與三、兩好友外出騎車遊玩，跳上自行車，戴頂鴨舌帽，我們頂著陽光追風去了。」以幾個精準的動詞帶出騎腳踏車之樂。
其他如：「早晨熹微的晨光和微風徐徐是夏晨的序幕；熱情而活力的萬縷金光和偶爾降臨的西北雨，則是中場休息；擾人的蚊蚋和悅耳的蟲鳴聲，則是閉幕，熱情的夏日遞嬗著。」則以「夏日的一天」展開序幕。
這些作品都能「鎖定」夏天的特色而帶出屬於自己的享受。
能切題取材，描寫具體，情意真摯，「我」的獨特性強烈
〈夏天最棒的享受〉命題偏向個人主觀體驗的抒發以及情境的描寫，考生所選題材呈現多樣化的生活面貌，吃冰玩水是最多人寫的。有個題材很多人寫，但不易寫得好，說出來也會被大家笑說：「別假了！」──那就是閱讀。有學生如此寫道：「很愛捧著一本好書，懶散地倚著窗邊含英咀華，……夏日的微風不同於秋季的蕭索、冬日的冷冽，她是可愛的，是不造作，頑皮地從窗縫裡鑽進來偷翻書，和書中跳躍起伏的內容共舞。這時，我不再覺得酷暑難耐，全身浸泡在書本的洗禮，讓想像自由乘著四處竄流的夏日微風，盡情去旅行，挖掘出豔陽那刻意掩飾的溫存。」；「夏日的午後，有書本做我最好的飲料，沁涼心脾的微風趕走了沉重的溽暑，我要讓愛如蒲公英般隨風兒四處飛翔，在夢想的國度紮根，長成一顆希望之樹。」享受得如此明確，你還會懷疑作者「假仙」嗎？
再看寫洗澡的：「我扭開水龍頭，任憑水滴嘩啦嘩啦地傾瀉而下，那水聲如冷冷的流歌聲輕唱著，是夏日裡最沁人心脾的天籟。我輕輕閉上眼，浴室內淨白的瓷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層巒疊嶂的山峰，是深切峻嶺的溪谷，是激石的湧泉，是滌新的青柳。我悠然暢寄在此世外桃源，渾然忘卻溽暑的躁熱與煩悶。」和它很像的主題是淋雨：「仰起頭，我挺胸迎接這神聖的洗禮，洗滌混亂的思緒與心情、洗去一切的煩惱和不快。溽暑中最棒的享受莫過於愉悅地在天與地之間，痛痛快快地淋一場大雨。」水一樣從上而下，但好的作者就是可以讓自己的作品呈現獨特的風貌。
能進一步闡述說明，以凸顯文章之主旨
這是六級分的規準，大家都知道，但是當該寫的都寫了之後，優秀作品是如何「進一步」呢？
首先是能「從感官提昇到心靈」。例如：「在炎夏，也許沉重的暑氣會壓得我們喘不過氣；在酷夏，也許燥熱的氛圍使我們不再擁有秋冬的祥靜，但只要我投身於海洋的懷抱，就可將汗水釀為平靜，平靜沏成幸福。」又如：「夏的早晨，南風吹開薄被喚醒我，一點微汗的黏膩，驅動著我打開冰箱找尋冬天的遺蹤，終於被我找到隱身在牛奶中的它。一口氣灌下，被凍著的酥麻快感在舌尖流竄，任我品嚐，也蒸散了燥熱引起的不悅，感到一絲簡單的滿足，凝望著朝陽升起，任它加熱著大地，震憾於自然的力量。」再如：「洗澡，不僅可以洗去一身的雜塵，更可以洗去塵囂中的雜念。只要閉上眼睛，任憑流水帶走煩躁心靈的俗事，自是一種快樂，抑或放空腦袋，讓激濺的水花在沉靜的心湖點出一圈圈恬淡自適的漣漪。此時，我好似握有進出思想世界的鑰匙，可以隨時開啟塵封已久的思維意念，又可以將生活的煩雜瑣事統統鎖在門外。」這些作者都能將自己的享受提昇到心靈的境界。
其次是能「寓理於事」。例如：騎腳踏車出遊遇西北雨（台灣最標準的夏日）而思：「我不禁感嘆人生如此多變，前一刻的烈日炎炎可能成為這一刻的雷聲隆隆，前一秒的可惡仇人也能變成這一秒的知心朋友，唯有擁有樂觀的心才能不管在順境逆境都抱持著希望。」喜愛淋雨的學生想到：「可曾試著拋去手中的傘花，歡喜地迎接甘露？人的一生，總被過多的禮教與古人聖賢的諄諄教誨所拘束。衣服濕了，可以再換；頭髮亂了，可以再梳；身體髒了，可以再洗。我享受將紅塵俗事拋在一旁，與雨水共譜圓舞曲的快樂。」寫完在酷暑中享受吃冰之樂的學生宣告：「事情總有正反兩面，像硬幣一般，翻個面，換個角度即可找到樂趣，我期待著下一波酷暑來臨，繼續與豔陽爭奪快樂的權利。」這些都能在敘事之餘得一點理趣。
前呼後應，完整作結，餘韻悠揚
在短短五十分鐘內，要據題「立意、選材、安排段落及組織使作品內容充實，精確表達自己的思想、見聞，完成一篇完整的文章」，已是相當不容易，優秀的學生還能「收」得漂亮。
能「前呼後應」是六級分的基本工，能寫到餘韻悠揚的也很多。例如喜愛河邊散步的學生寫著：「日暮，微涼的風將我吹到河堤旁，看著太陽自顧自地滾著它的輪子下山，銳氣收斂，我會畫著河畔的倩影，寫著樹葉捎來的信息，聽著蟬鳴鳥唱，沉下所有的雜念，任風拂去，留下一顆靜謐、平穩的心，享受難得的偷閒。」
愛看螢火蟲的學生說：「童年的那首『火金姑』，彷彿在我耳際永遠播放一遍又一遍地縈繞。每當夏夜來臨，我的心就隱隱躁動，彷彿在催促著我，快去享螢火蟲美麗的光芒吧！」踩動雙輪想與日競賽的小男生想：「是的，騎車的確是我夏日最棒的享受！振作精神，使自己充滿活力，駕著單車，我在夏日裡曳航，航向夏日最令人感動的一面！」這些文字都讓人讚歎不已！
〈我從同學身上學到的事〉優秀作品賞析
九十六年第二次基測作文題目〈我從同學身上學到的事〉，題目說明：「在我們求學的過程中，曾遇見許多同學。每個同學都有各自的特點，從他們身上，我們可以學到一些事，因而影響了自己的想法或行為。請就你的經驗、感受或想法，寫出從同學身上學到的事。」
這個題目範圍是「同學身上」，重點是「學到的事」。
六級分的學生表現很多樣化。有的鎖定單一同學，詳細描寫學習歷程，例如描寫看到某位同學人緣很好，由嫉妒而用心觀察，因觀察而心生佩服，最後學到待人處事的道理，也使自己成了「人氣王」。結論時作者說：「她（指那人緣很好的同學）從不知道有人因她而改變，我卻衷心感謝她。」學習結果明確，內心轉化刻畫細微，特別是「我」的主動學習非常清楚。
又如描寫班上的「大姐頭」欺負「特殊生」：「那群惡霸拿著他的鉛筆盒玩起傳接遊戲……他看著我，投以一個乞憐的目光，但是，我別過了頭，假裝什麼也沒看見。」此時，有同學發聲制止，自己順勢也加入援助的行列，因而解救了特殊生。他細膩地寫下自我的反省思考，並以「謝謝他喚醒我的良知」作結，完整呈現自己「學到」後的改變。
也有概括性論述多樣性的學習。例如從甲同學說「籃球不是一個人能玩的」學到團隊精神；從乙同學學到「以開朗的笑容面對世界」；從丙同學學到「分享的喜悅是加倍的」，從而得到「同學就像一扇窗，能讓世界更開闊」的結論來回應題旨。
六級分的關鍵：真實體驗，用心感受
以上這些作品，不一定有華美的修辭，可是都能精確表達他們的見聞、思考；也許沒說什麼深刻的道理，但是都能有作者自己獨特的體會。作者以適當的取材、流暢的文字、富變化的句型、完整的結構，達成「進一步闡述說明主旨」的目的，所以都是六級分的作品。
這些能力從何而來呢？是進作文補習班背「寫作公式」？還是關在書房背範文、誦佳句、練修辭？筆者認為：除了多讀多寫之外，更應該要確實去體驗生活，讓「大自然」這位偉大的教師來開展身、心、靈的感受。
從這些考生的作品中，證明了中學生絕不是像媒體嘲笑的那樣「沒有程度，沒有深度」，筆者深深沈迷其中，一如為花開而迷路的李商隱，也將此繁花盛景與讀者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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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處：遠流出版《作文滿級分這樣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