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流活用中文大辭典》出版緣起

  文字是知識的載具,推動文明前進的力量。識字的渴望,促成了「字典」的出現,字典之後,辭典、百科全書相繼出現,「辭書」這一特別的書種,於焉成形。其編纂甚至成了國力的一種表徵,所謂「盛世修典」即是。

  中文字典的歷史,可遠溯自漢代的《爾雅》,其後一分為三:以《說文解字》為代表,研究字形的「字書」;以《廣韻》為代表,研究音韻的「韻書」;以《爾雅》為代表,研究字義的「訓詁」,又稱「雅書」。此三系統,分途發展,各有所專,最後在清代,經由國家的力量,纂輯出了《康熙字典》。「字典」的意義,即此被彰顯了出來:一方面用來規範整個社會的語言文字;另一方面則本身即是一種典範和標準。

  一九一五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陸爾奎所主編的《辭源》,此為中國「辭典」之濫觴。「辭典」與「字典」的差別,根據《辭源》的說法:「積點畫以成形體,有音有義者,謂之字。用以標識事物,可名可言者,謂之辭。……。故有字書不可無辭書。」簡言之,字典著重在「收字」,辭典則於單字形音義的解釋之外,更著重於「收辭」。相對於「字」的穩定,「辭」經常會隨著世代的遞嬗、族群的交往、社會的變遷、學術的發達、資訊的流通而生死增減。也因此,能否映照呈現其「時代性」,便成為辭典的最重要特質,此亦所以「字典」較少增補,而每過一段時間,「辭典」便需修訂的緣故。

  新世紀前後,高科技突飛猛進,政治形勢急轉直下,從實體到虛擬,全球資訊波動洶湧,沛然莫之能禦,人類進入空前未有的資訊爆炸時代。以中文世界為例,網際網路無遠弗屆,漢語聯繫了所有中文族群;兩岸解凍,正體簡體注音拼音交流轉換,各種新舊詞彙、流行話、慣用語、方言俚語、舊詞新說隨緣起滅,積漸成解,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舊有大辭典的修訂緩不濟急,一部切合新時代需要的中文大辭典的出現,遂成為當務之急。《遠流活用中文大辭典》即此應運而生。

  此一大辭典,自主編陳鐵君先生發願之日起算,至面世之時止,前後十五寒暑更迭。所動用兩岸人力物力,難計其數。原稿暨前後列印校對稿紙總數,足可填滿一小屋。其造字之艱難、索引之周延,前所未見。字體繁簡正異兼收;字音注音拼音皆備,且及「通用」「漢語」兩系統;字義苟其已見約定,則不論新舊詞彙,皆詳列釋義,舉例以示,以便活用。兩岸五十年的語文天塹,遂得藉此「一葦」過渡;中文世界同詞異解、同解異字等種種隔閡違礙,亦得有一判別之根據。

  所遺憾的是,陳鐵君先生反復琢磨砥礪,長期埋首蠅頭小字,整輯排比,鏡別源流,不幸積勞成疾,竟於二○○五年夏天與世長辭,未及親見此書之出版。值此書成之日,追念其人,不禁想起十八世紀英國文豪,亦即著名的《英語辭典》(A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主編約翰生博士(Samuel Johnson)所稱辭典編纂實一「無償勞作,雖成無榮」(success without applause, diligence without reward)的公益事業,而為之感慨良久。然而,及身的榮耀雖不可親得,後人的感念卻永恆長久。此書出版之時,實亦即陳鐵君先生將與許慎、陸爾逵、舒新城、王雲五、鄺其照、林語堂、諸橋轍次等諸辭書編纂先賢並列,同為中文使用者永誌不忘之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