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九六年的最後一個週末,是一個日光散淡的雪天,岳南與他的一位朋友踏進我位於十三陵的寓所,並力邀我去拜謁皇陵。在看完了那座輝煌燦爛的定陵地宮後,他堅持帶著我們一路朝北,去拜謁另一座少為人知的墓園-----慶陵(明光宗朱常洛陵墓)。當我們尾隨著岳南踏進那座荒草瘋狂殘垣四散的陵園時,正是昏鴉聒噪的黃昏。夕陽的餘暉散落在殘磚碎瓦之上,說不盡的凄涼落寞。看著這座曾經王氣逼人恢宏壯美的偉大建築竟然在歲月無情的剝蝕下,衣衫襤褸地俯伏在這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我們不禁心下黯然,而岳南卻在陵園寶城上默立良久之後,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了一片昏黃的暮色之中。等到他終於站起身來的時候,我真切地看到他雙眼中飽含著淚水。這一意外的插曲讓同行的那位北大學子驚詫莫名,竟以為岳南是大明皇朝的皇親國戚。
但我不能不為他這份蒼茫的痛苦深深感動。刋
英國作家喬.韋爾斯(H.G.Wells)在《世界史綱》(An Illustrated Short History
of the World)中談及中國唐初諸帝時期的文化騰達時,既滿懷景仰又充滿疑惑,似乎如此燦爛的文化景象多少有點似天方夜譚。為什麼就沒有一支如椽巨筆來解答喬.韋爾斯心靈中的疑團與神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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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可鑑,尚有岳南!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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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由於岳南常常對西方文化近乎偏執的不屑與拒絕,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對這位立志呵護古老文化的同仁懷有隱憂,擔心他過於極端而陷進了狹隘的民族主義的泥潭,但當我鄭重地翻開擺在案頭這部《復活的軍團》的書稿時,我心裡的疑慮渙然冰釋。刋
這部顯然是岳南創作生涯中最嘔心瀝血、又最為其本人滿意的作品,它不僅重現大秦帝國的卓越風姿,再一次燭照了一段輝煌壯闊的歷史,而且從人類廣袤的大背景去闡述一種雄渾瑰麗的文明。其通篇一貫的深刻洞見和胸襟穹張的雍容氣度,令人震動而嘆服!刋
風吹舊事,雪蓋殘年,又是一個心事蒼茫的子夜。岳南坐在新年的屋檐下默默吸菸,在如幔的煙霧中,他凌空策馬自在穿行,從敦煌石窟到漢墓,從定陵到秦兵馬俑坑,從大國衰榮到滄桑歷史……在人文精神普遍坍塌的當代,他希圖給這個搖晃的世界打進幾顆古老而神聖的楔子,為人類苦難的心靈尋求依託,憂憤激昂,激情洋溢……直到東方泛白他終於道出了他的夢想與雄心──
在世紀末晚鐘敲響的前夕,推出一套內容囊括中華文明的叢書,力爭窮盡古國的文化淵源,從歷史的隧道中捧出一盞燈火,傳接千年脈動。
我不禁肅然。刋
我彷彿重又看到了那個千古壯士荊軻,正獨立渭水河畔,慷慨悲歌,所不同的是荊軻仗劍上路,岳南執筆登程。

───(摘自《復活的軍團》推薦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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