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的衛子夫 袁瓊瓊（編劇家&寫作家）

　　衛子夫其人，在資料上看到的敘述只有短短三行：「漢武帝后，字子夫，衛青之姊也，初為平陽主謳者；武帝過平陽主，悅而幸之，入宮，生太子據，立為后。巫蠱事起，子夫與據共誅江充，發兵，其敗，詔收印綬，子夫自殺，宣帝立，追諡曰思。」

　　而班固的《漢書》裡，就連這三行都付諸闕如。事實上，衛子夫立后三十八年，漢武帝的後宮嬪妃裡，大概「年資」還沒有比她高的。對於漢武帝這樣一個好色、自信、多變、濫情又無情的男人，衛子天能在後宮群雌粥粥裡，穩坐皇后寶座三十八年，我的意見，絕對不只是她對武帝的深情，或武帝對她的深情可以致之。

　　武帝的女人，除了衛子夫，還有因為「金屋藏嬌」這句成語而留名的陳阿嬌，病重時抵死不讓漢武帝看自己臉孔的李夫人，以及兩手輕微殘障的鉤弋夫人。這幾個女人，在野史裡，知名度都超過衛子夫。但是阿嬌被廢，李夫人病亡、鉤弋夫人「有過失，受武帝責罵，便憂忿死」，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做武帝身邊的女人是不容易的，但是衛子夫可以一「做」三十八年，一定有原因。

　　從名義上看，皇后可說是最高階的家庭主婦，但是，因為她這個家是「家天下」，所以後宮其實很可以類比現代的某些大企業、裡面的升遷、競爭、勾心鬥角，巧取豪奪，絕不比現在的大企業裡少。而由於「皇帝董事長」是唯一打考績人，而他打分數的方式又天威莫測，所以公平性其實還不如現代的大企業。總而言之，在後宮這種「種瓜未必得瓜，種豆未必得豆」，成功和努力沒什麼必然關係的環境裡，能保有一席之地，而且多年不墜，這是了不起的女強人啊。她的識見、膽氣、智慧、器度，恐怕都有過人之處。當然「外戚」衛青和霍去病也發揮過一定的作用，但是不必然保障了衛子夫，陳阿嬌還是武帝的表妹呢，武帝說廢照廢不是嗎？

　　衛子夫原是武帝胞姊平陽公主家的歌妓。武帝繼位後，沒有子女，平陽公主於是養了一群歌妓，替武帝儲備二奶。這件事想來，絕不是什麼姊弟情深，其實有權謀在內。萬一歌妓裡，有人得到武帝的寵幸，可想而知，有了「內線」的平陽公主，地位和權勢，必定也會相對提升。

　　有一天武帝來訪平陽公主，酒菜歌舞招待之後，武帝去上廁所，衛子夫跟進去「伺候更衣」因為有了這一段，後來武帝離開的時候，平陽公主就把衛子夫送給了他。平陽公主把籌碼押在位衛子夫身上，當然希望她能夠拉住武帝的心。但是入宮時的衛子夫，一來年紀輕，涉世未深；一來可能是真的浪漫純情，不明白她愛的男人是萬人迷的，光有真愛對她是不夠的。衛子夫在宮中被冷落多年，武帝不聞不問。後來，因為宮裡女人太多，武帝要太監總管把宮裡「不中用」的逐出宮去。所謂的「不中用」，其實就是年老色衰，而衛子夫也名列其中。

　　野史裡說，女人們被逐出之時，武帝看到行列裡垂淚的衛子夫，起了憐惜之心，因此又把她收回身邊。這段看來是小說家言。我實在不相信在宮裡頭「倒垃圾」的時候，武帝會有在一旁觀看有哪些是可以資源回收的。而衛子夫垂淚會讓武帝看到，而且還起了垂憐之心，這整個過程想必經高人設計。

　　在衛子夫被逐，和重回武帝身邊的這幾年間，衛子夫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細細搜扒，其中必然有大故事大情節。

　　衛子夫這次回宮，顯然有大進步，在姿色和年歲都不如當年的這時候，她卻再度得幸，並且備受武帝寵愛，之後懷孕、生子。等到生下了太子劉據，就順理成章被立為后，母儀天下三十八年。

　　關於衛子夫的膽識，我以為尚有一事可以看出，就是巫蠱案中，她和太子合謀殺江充。以當時情況看，這是唯一路子。只可惜兵敗，再加上武帝昏聵，相信了江充的說法，以致於她和太子一起被迫自殺。

　　有人說過：「閱讀的樂趣是，一本書可以帶你去找另一本書。」在看《歌女皇后衛子夫》時，我就不斷的想去找相關的書來看。於是上網去查資料，到書店找書，裡裡雜雜看了許多相干與不相干的。大約所有的歷史書都有作為「閱讀入口」的功能，《歌女皇后衛子夫》也帶領我進一步去探究漢朝與漢武帝的歷史。

──(摘自《歌女皇后衛子夫》推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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