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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被愛觸動 |《關於愛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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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貝爾.胡克斯 |
有次,我訪問一位知名女性饒舌歌手,至少比我小二十歲,問及她對於愛的看法,她的回答飽含尖酸的嘲諷:「愛,那是什麼?我的人生從來沒有愛。」聽了既震驚又心酸。
現今年輕人的文化對愛充滿懷疑與嘲弄。而這股憤世嫉俗的論調來自這群年輕人普遍的感受:愛無從找到。哈洛德.庫希納(Harold Kushner)在《你可以要的更多》一書中針對這一點表示憂心:「我擔心我們養出來的下一代,成年以後不敢去愛,不敢完全把自己交付給另外一個人,因為他們很可能在成長過程中看到付出愛是有風險的;若是感情破局,自己會有多傷心。我擔心他們長大以後會尋求親密,但不想冒險;只想要歡愉,但不想投注太多感情,以免吃虧。他們太害怕失望衍生的痛苦,寧可放棄愛與喜悅的可能。」年輕人不相信有愛,而他們最終戴上憤世嫉俗的巨大面具,以遮掩因遭受背叛而失落的心。
不過,年逾四十的單身女性只要提起愛的話題,老是有人基於性別歧視的思維,認定她是「急著」找男人。沒有人相信她只是對這個主題很感興趣,想從知識層面一探究竟。沒有人認為她正在進行嚴謹的哲學思辨,想方設法了解「愛」在日常生活中形而上的意義。不,她只會被看成想辦法得到「致命的吸引力」而已。
失望和無所不在的心碎感受,促使我開始深入思考愛在我們文化當中代表的意義。儘管我亟欲得到愛,卻並未因此失去理智或判斷的眼光。這份渴望激發我多方思考、談論愛、針對這個主題的通俗文章與嚴肅論述進行研究。我仔細閱讀以愛為主題的非小說類書籍,驚訝地發現絕大部分「備受推崇」的書——可能被當成參考書,甚至是大眾喜愛的心靈自助書籍——都是男人寫的。多年來,我一直認為愛主要是女人傾注心力與熱情去探究的主題,世上沒有其他人比女人更關切愛了。至今我仍保持這種看法,儘管女性針對愛提出的真知灼見,仍比不上男性的見解和著作那麼受重視。男人將愛理論化,但女人往往是愛的實踐家。大多數男人覺得自己接受了愛,因此了解被愛的感受;女人多半覺得自己總是在渴求愛,很想要卻從來沒得到過。
在通俗文化中,愛總是一種幻想的東西。也許這說明了為何大部分關於愛的理論都是由男人提出來,因為幻想基本上是他們的專長,不論是在文化生產或日常生活中都是。男人的幻想被視為可用來創造現實,反觀女人的幻想被看成純屬逃避。因此羅曼史始終是女人的天下,透過小說篇幅展現一點談情說愛的權威。但是,當男人涉足羅曼史題材時,他們寫出來的作品要比女性書寫值錢得多。《麥迪遜之橋》一類的書是絕佳的例子。如果是女人執筆寫出這種感傷又淺薄的愛情故事(不過有些場面寫得不錯),它不太可能在主流市場大獲成功。
當然,女性是購買愛情小說的主力顧客,但男尊女卑的觀念無法解釋為何由女人寫的愛情類書籍少之又少。顯然女人迫切想聽到男人對於愛的見解。女人相信男女有別,這種思維可能會讓女人覺得她已經知道其他女人的見解。這類讀者大概覺得讀男人寫的書會有更多收穫。
我早期讀愛情的書,從未想過作者的性別。我只是急著想了解人們口中的愛是什麼,從未真正思考性別在何種程度上形塑了一個作者的觀點。直到我開始認真思考愛這個主題,動手寫有關愛的文章,我才開始思索女性處理這類題材的手法是否和男性不同。
我檢視有關愛的文獻時,注意到很少有作家(不分男女)談到父權文化的影響,亦即男人對女人和小孩的宰制,妨礙了愛的交流。我非常喜愛約翰.布雷蕭(John Bradshaw)所著的《愛的迷惑和自由:你真的懂得愛嗎?》。他大膽提出男性主宰(父權的體制化)和家裡缺乏愛之間有某種關聯。布雷蕭的作品提醒大眾注意「內在小孩」,他也因此知名。他相信終結父權文化便是朝愛的方向跨出一步。不過,他談論愛的著作逐漸失去關注,少有人推崇,不像某些男作家在書寫愛的同時,因為肯定了男女各司其職的觀念,而贏得更多關注。
如果我們真的想創造有愛的文化,就必須改變思考方式,採取不同的行為。書寫愛的男作家總是信誓旦旦說自己接受了愛,他們有立場說這種話,也因此得到一定的權威。但女人卻經常站在匱乏的立場,始終未能得到渴求的愛。
我們從小被灌輸要用頭腦(而非心靈)進行學習,因此許多人以為帶著強烈情緒談論愛會被視為軟弱、不理性。尤其是我們要說出口的話會讓人注意到「無愛比愛更常見」的事實,加上許多人就算開口談愛,仍不確定愛是什麼,抑或不知怎麼表達愛,也就更難開口談論愛了。
每個人都想更了解愛。我們想知道愛意謂著什麼,我們平常應該做些什麼,才能夠去愛,同時被愛。我們想知道,該如何勸誘始終執著於無愛的那群人,打開他們的心房,讓愛進來。這股渴望的力量並未改變文化中不確定的力度。不管在哪裡,我們都聽說愛很重要,卻屢屢面對愛的挫敗。不管是在家庭或愛情關係裡,其間的權力關係和宗教面向都極少有跡象表示愛引導人做出決定、加強人對於社群的理解、使我們團結起來。但這幅淒涼的畫面也不能動搖我們內心的渴望。我們仍然希望愛會戰勝一切,依舊相信愛的承諾。
很多人一聽到「愛跟工作一樣重要,也跟追求成功的魄力一樣是國家永續的要素」的說法就皺眉頭。不過很棒的是,美國和其他國家不一樣,我們的文化有動力去追求愛(那是美國電影、音樂、文學的主題),雖然鮮少提供機會讓大家了解愛的意義,或者明白如何透過言行實現愛。
美國也竭力追求性的滿足,從各方面去鑽研、暢談或示範愛,坊間有傳授各式各樣性愛技巧的課程,甚至包括如何自慰。但沒有一間學校教人去愛。每個人都以為人天生知道如何愛。儘管有大量相反的證據,我們依然贊成家庭是學會愛最初的學校。許多人並未在家庭內學會如何愛,大家仍然覺得你會在戀情中體驗到愛。但我們無從理解這份愛,而且往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消除原生家庭造成的傷害,淡忘家人對我們殘酷、疏忽與各種冷漠的對待,也面對自身在戀情中的無能為力。
只有愛能夠治癒過去的傷痕。然而,我們經常因為創巨痛深而封閉心房,根本不可能給予愛,或接受別人給我們的愛。為了更加敞開心胸接受愛的力量和恩典,我們必須勇於承認自己對愛的理論和實踐幾乎一無所知。我們必須面對心中的困惑失望,因為我們所學到的愛的本質,既說不通也無法運用在日常生活。我仔細思索愛的日常實踐,思考我們怎麼去愛,需要做什麼才能讓文化中洋溢著愛,隨處可感受到愛的神聖,因而寫出這篇深思的導言。
如同這本書的書名所說的,我們想在愛蓬勃生長的文化氛圍中生活,亟欲終結瀰漫於社會的無愛狀態。本書告訴大家如何重回愛的懷抱,以嶄新的方式來思考愛的藝術,為愛足以轉變一切的力量提供了一個充滿希望與歡樂的願景,因而明白自己必須做什麼,方能再度去愛。本書搜集愛的智慧,讓我們知道自己得做什麼,才能被愛的恩典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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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處:《關於愛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