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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的功能與價值

作者：赫伯特‧里德（Herbert Read）

＊藝術家的觀點　The artist's point of view

……在此，我想簡短地以從事藝術工作者的觀點，來看待藝術創作的過程。他所從事的是什麼？他為什麼要從事藝術？他是為誰而創作？一旦對這些問題獲得了解答之後，我們或許可以由此進一步地考慮藝術家在社區中的功能──藝術對我們群眾而言，具有什麼意義？在我們的社會組織中，又該賦予藝術什麼樣的地位？

＊托爾斯泰的觀點　Tolstoy's point of view　

托爾斯泰（Leo Tolstoy）關於藝術創作過程的知名定義，表述在下列的文字中：

「在自己身上先引發出一種曾經感受到的經驗感覺，隨後再利用動感、線條、顏色、聲音，或由文字表現出的造形，來將這種感覺傳遞給他人，使他們也能感受到相同的感覺──這便是一種藝術活動。

「藝術是一種人類的活動，由一個人有意識地利用外在的符號，將自己生活中所經驗到的感覺傳達給他人，使得他人也能受這些感覺的感染，因此也能經驗到這些感覺。」

＊托爾斯泰和華茲華斯　Tolstoy and Wordsworth　

上述的理論（甚至在它表達的方式上）很接近華茲華斯寫詩的理念。他說：「詩篇來自寧靜中對某些情緒的回憶……在這樣的沉思中，寧靜的感覺逐漸地消失了，興起的是一種情緒反應，類似於沉思中出現的主題，這個情緒逐漸地產生，最終也確實地存在於心智之間。」

從其他的角度來看，托爾斯泰的藝術理論也和華茲華斯對詩的理論極其類似。比方說，他們都同時強調在理解性和溝通性上追求完美。華茲華斯曾提到「由一個人向群眾說話」，這句話確切地表現了托爾斯泰心中的理想藝術家。同時，華茲華斯提倡以人們常用的普通語言來寫詩，這又再度地與托爾斯泰的論文內容相互呼應。

＊溝通：感覺和瞭解　Communication: feeling and understanding

……我想要為托爾斯泰的定義做些修正，使它能更吻合馬蒂斯的提議，更重要的是能與事實相吻合，這很簡單。我認為藝術的功能並不僅在傳遞感覺，好讓別人也感受到相同的感覺。這個功能只屬於那些最粗俗的藝術──音樂節目，情境劇，感性小說，諸如此類。藝術真正的功能在於表達感覺和傳遞一種理解。

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基督死亡。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博物館

希臘人對此瞭解得很透徹，我認為這正是亞里斯多德所說「戲劇的目的在淨化我們的情緒」這句話的涵義。

我們在面對一件藝術作品時，已經充滿了繁複的情緒，我們在一件真誠的藝術作品中，所發現的並不是這些情緒的重新激盪，而是一種和平、憩息和鎮靜的感覺。我們有時看到年輕高傲認真的學生，在一幅藝術巨作前，嘗試培養畫中的情緒，這真是荒謬無比，因為藝術家的所有情緒都已經被轉化成完美的智識性自由了。

的確，一件藝術作品能夠在我們身上引起某種反應：我們會意識到韻律感、和諧感和統一感。然而這些物質特性只對我們的神經系統造成反應，並不會使它們激動，而是感到一種慰藉；如果我們必須稱這種心理狀況為一種情緒，那麼它和當初藝術家創作藝術作品時的情緒完全不同。我們最好稱之為一種好奇或仰慕的心情，或更冷靜地稱之為一種認知狀態。我們對藝術家的最大敬意，在於他能以他特有的才華，將我們情緒問題的熱度除去。

＊藝術和社會　Art and society

我們如果能夠確認到這點，便不會再對藝術在社會中的地位有所質疑。希臘人對此又比我們聰明，他們相信美麗就是一種優等的品德。這對我們而言，好像總帶著些矛盾，其實卻是一個簡單的真理。只有醜陋才是唯一的罪惡，如果我們全心全意地相信這個說法，所有其他與人類心靈相關的活動，便自然能一目瞭然。

這也是為什麼我相信藝術比經濟或哲學更為重要。它是對人類心靈視野的直接度量，當這個心靈視野具備了社區特性時，它便成了一種宗教。在歷史上有許多重要的階段，藝術的生命力和某種宗教形式密切相關。然而，正如我已經指出，這樣的關連在過去兩三個世紀中，已經逐漸淡化了，同時我們無法預見任何新的關連即將成形。

出處：遠流出版《藝術的意義：美學思考的關鍵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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