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童書《好餓的毛毛蟲》作者艾瑞·卡爾 23日與世長辭

有一個聲音說：「畫一個星星給我。」於是畫家畫了一個星星。星星說：「畫太陽給我。」於是畫家畫了一個溫暖的大太陽。太陽說：「畫一棵樹給我。」樹說：「畫一個女人和男人給我。」當有了天空、樹和男人女人，世界也就開始漸漸形成了。

「亞當」和「夏娃」說：「畫一間房子給我。」畫家畫好一間堅固的房子。房子說，它要一隻狗。狗說，牠要一隻貓。貓說，牠要一隻鳥。鳥說，牠要一隻蝴蝶。蝴蝶說，牠要一朵花。沒想到，畫家一口氣便畫了十幾朵花，有紅花、黃花、藍花和紫花，繽紛的色彩，占滿了整個畫面，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場春天的大合唱。

所有的花都說它們想要一朵雲，結果畫家畫了好幾朵烏雲。畫完烏雲，畫家繼續揮動他的畫筆，讓雨後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而且，之前陸續出現在每個跨頁的太陽、樹、房子、花朵，以及人類、小狗、小貓、小鳥、蝴蝶，這會兒全都「齊聚一堂」，一起在天地間共同描繪出理想世界的模樣。當然，我們也可以說，這是畫家之前努力不懈的成果，他不僅用心畫下萬事萬物，最後，還將他們相互依存、為彼此生命帶來美好的那個畫面給創造出來了。

當彩虹說：「畫黑夜給我」時，整個故事有了極大的轉折。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已是一位「白髮蒼蒼」的畫家。老畫家用同一支畫筆，大器塗抹出黑夜，一等黑夜完成，黑夜要求畫家畫一個滿月，滿月要求畫家：「畫一個星星給我。」

這時，老畫家仿若回到生命的原點。像幼時匍匐在地塗鴉的自己，開始一筆一筆勾勒出「八角星星」的輪廓，然後一個彩色的星星就在暗藍的天空中亮起來了。這時，星星對老畫家說：「抓緊我。」於是，他們一起飛上夜空，展開一趟新的旅程……。顯然，畫家的生命結束了，但他和他所畫的星星，卻因此加入了夜空，成為一個永恆不滅的「亮點」。

這本《畫一個星星給我》是馳名繪本界的艾瑞．卡爾（Eric Carle, 1929-）於一九九二年創作的作品，他把這本書獻給他死去的父親。據說他的父親曾經想當畫家，雖然無法如願，卻常常在艾瑞．卡爾的童年畫些小動物、植物或人物給他。此外，父親與他的週末散步，乃是他童年無可取代的珍貴回憶。父親帶領小艾瑞．卡爾走進森林，並引發他對生物的好奇，舉凡各式各樣的昆蟲與小動物，都成了他仔細觀察與了解的對象。也因此，他在日後表現各種以動物為主角的繪本時，那些好餓的毛毛蟲、好忙的蜘蛛、好安靜的蟋蟀、海馬先生、好慢好慢好慢的樹懶、好寂寞的螢火蟲……，不僅充滿了各自的活力，也都如實的呈現出牠們的生態特徵。而這樣的創作特點，可以說，都是來自於父親的影響。

《畫一個星星給我》除了是作者代替父親所完成的「畫家夢」之外，也可以說是他個人的「自畫像」。艾瑞．卡爾在小學一年級時，就立志要當畫家。他的夢想除了得到父母的支持，也受到許多師長的啟蒙。尤其是二戰後在德國斯圖加特（Stuttgart）藝術學院遇到的施奈德（Schneider）教授，他一方面賞識艾瑞．卡爾的才華，一方面也嚴格鍛鍊他，讓他從撿活字版的學徒做起，培養了他耐操耐煩、堅持到底的創作性格。之後，一等他成為應用美術系的正式學生後，教授也藉由各種練習，去培養他對顏色、形狀的敏銳度。例如，他們必須塗滿一張張各種顏色的紙，之後再利用這些紙去做各式各樣的空間配置或設計。艾瑞．卡爾認為，這就像鋼琴家用不同的音階在訓練自己的耳朵那樣，施奈德教授也為他鍛鍊出了一副「好眼力」。

艾瑞．卡爾在名師的指點下，學會平面設計的各種基礎能力，並在一畢業後就找到雜誌社美術編輯的工作。一九五二年他來到當時平面藝術的重鎮、也是他六歲以前的「故鄉」—美國紐約，並在李歐．李奧尼的引薦下，到《紐約時報》從事平面設計的工作。一九六三年，他以自由之身縱橫於美術設計界，並於一九六七年與比爾．馬丁（Bill Martin Jr., 1916-2004）合作，共同出版了《棕色的熊，棕色的熊，你在看什麼？》（上誼出版）一書。這本書不僅為他點燃了創作繪本的火苗，比爾．馬丁那重視重複性、文字節奏有如心臟鼓動的表現方式，也深深的影響了艾瑞．卡爾。

一九六八年的《123到動物園》（上誼出版）算是他首次的獨立試做，因為對文字的表現尚無把握，所以艾瑞．卡爾選擇了「無字繪本」。不過，在編輯安．班納杜斯（Ann Beneduce）的提醒下，他在配合數字出現的動物下方添加了一輛列車，也因為這特別的點子，讓這本數字書不落俗套，並為他贏得了當年波隆納兒童圖書展的設計大獎。艾瑞．卡爾曾說，「來點不一樣的」這個想法，是編輯教會他的，也因此，他在日後的創作總是不給自己設限，每每試圖跳脫「書」的限制，希望能為幼兒的閱讀，帶來遊戲，帶出五感的盛宴。

一九六九年，他開始一手包辦圖與文的創作，在《好餓的毛毛蟲》（上誼出版）這本書上大膽的打洞，並讓書頁隨著毛毛蟲吃的東西一頁一頁加長。這本代表作不僅確立了他在繪本界的名聲，也讓他的繪本成為介於「可玩的書」和「可閱讀的玩具」之間的典範。

另外，艾瑞．卡爾自創的拼貼手法至今猶是無人能出其右。他以獨特的自製彩紙，裁切出線條明快、造型俐落的圖像。其鮮明的畫面，張張有如海報般吸睛；其簡潔富含韻律的文字，則讓原本的平面藝術和繪本有了完美的結合。

艾瑞．卡爾一生創作的的繪本超過七十本，相對於他許多膾炙人口的「寓教於樂」的幼兒繪本，《畫一個星星給我》算是比較「個人」的作品。不過，雖屬個人，卻頗具普遍性。他不僅讓我們目睹畫家窮其一生孜孜矻矻，從不放棄手上畫筆的動人身影，也讓我們透過他所畫出的天地萬物，感知到了從微小的生命到浩瀚宇宙之間可以有的巨大連結。能用如此簡單的形式，將藝術家的一生和生命的意涵表現得這般透澈，實在很讓人驚嘆。

我們不妨說，《畫一個星星給我》寫的、畫的，正是艾瑞．卡爾對自身的工作，以及對這個世界所懷有的高度熱情。他正用他的生命，用他所創作的那些作品，點亮了繪本的夜空。

出處：《有年輪的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