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子離

  孫文是革命家、政治家,也是讀書家。後者尤其重要。

  革命帶來非常的破壞,破壞不易,建設尤難。

  孫文透過閱讀、思索和考察,在革命完成前就預製出新國家的建設藍圖,就怕推翻了一個壞政權,又換來一個爛政府。狗去豬來,苦的是百姓,輸的是家國。

  孫文和諸葛亮同為閱讀的實用主義者。

  《三國演義》第43 回寫諸葛亮在東吳舌戰群儒時,言談之中表達對尋章摘句、舞文弄墨之不屑。

  在諸葛亮心目中,讀書應該像伊尹、姜子牙、張良、陳平、鄧禹、耿弇等開國謀臣那樣,融會貫通,興邦立事,不要像許多知識份子,「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

  像孫文這樣的閱讀實用主義者,讀萬卷書,求知,解惑,是為了索求答案,為心中的問號尋找肯定的句點。

  孫文從西學入手,長大後回頭研讀中國古籍,革命之際,在中西典籍之間研擬建國方略。用功甚勤的台灣旅日小說家陳舜臣,在《青山一髮》勾勒這位革命者的身影時,不會忘記把他的好學帶上幾筆。「孫文喜愛閱讀。與孫文共同行動的夥伴,每當被問及對孫文的回憶時,幾乎不約而同地答以他看書時的身影。」小說寫道。

  在倫敦期間,孫文每天到大英博物館的圖書閱覽室報到,坐在同一個位置。清廷間諜跟監,調查報告寫的盡是孫文在圖書室幾點到幾點、沒吃午餐、買了麵包等瑣事。

  為何埋首書堆?孫文認為學海浩瀚,讀都讀不完,不得不珍惜光陰。他讀完盧梭的《社會契約論》,不禁嘆服:「歐洲人在百年前就讀過這一論述,真了不起!」

  正是這樣求學若渴的心態,讓孫文手不釋卷。《青山一髮》描寫孫文在香港常向老師康德黎借書,聽說康德黎要回英國,孫文若有所失。所失的不是見不到老師,而是借不到書了。

  康德黎答應孫文,以後到倫敦來,想借多少都可以。

  待孫文抵達倫敦,拜訪康宅,推開一扇掛著「九牛圖」的門,書房裡書架成排林立。孫文看傻了。

  與之相較,康德黎在香港的書齋是小巫見大巫,而他自己的藏書相比之下更是九牛一毛。(孫文從「九牛圖」聯想到「九牛一毛」這個成語。)

  藏書多少不是最重要的。

  「這書房是一毛。我們該學的東西有如九牛。」這是康德黎說的。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知識從書架走進腦袋的距離。這是果子離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