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動》書摘內文 心靈左岸 ──回聲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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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慶打擊樂團的誕生

Chapter1-1
在安逸與挑戰之間

我並沒有從小立志當音樂家。和很多同輩的人一樣,我的音樂啟蒙是家鄉廟口的野台戲,真正的音樂教育一直到進了初中的學校樂隊才開始;而且,一開始學的樂器還是鋼琴以及管樂,甚至考藝專時,也是選擇以「管樂」為主修。然而後來,我卻一頭栽進「打擊樂」的世界,甚至,還創立了國內第一個打擊樂團、第一個「打擊樂教學系統」,以及第一次的「台北國際打擊樂節」。

回想起來,是人生中的二個轉折,將我引導到了現今的路上。其中之一,讓我發現了打擊樂的豐富,而另一個轉折,則成為所有夢想成真的起點。

初中畢業之後,我決定去考藝專,這是想要進入音樂領域最自然不過的一種選擇了。所以經過一年的苦拼與練習,朱宗慶這個來自台中鄉下的小孩,居然也就考上這所藝術學校,而且我的主修還是「管樂」。

在藝專讀書的那個年代,還沒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打擊樂」,學校裡也沒有人玩「打擊樂」,可是學校的管弦樂團卻經常需要打擊樂手。因為我在中學的樂隊中學過一些打擊樂,就偶爾上場擔任打擊樂手。

當時,正巧美國籍的打擊樂家麥蘭德在藝專指導「打擊樂」,科主任史惟亮認為台灣需要打擊樂的人才,便建議我朝打擊樂發展,並介紹我向這位美國音樂家,以及後來來台指導的國際擊樂大師北野徹學習。史惟亮老師的看重,對我這個年輕的學生意義重大,就在他的指引與幫助之下,我正式進入打擊樂的領域。

這是我音樂之路上最重要的轉折點之一,感謝史惟亮教授的信心與鼓勵,讓我有了這個機會去領略「打擊樂」的美與內涵。加上當時「現代音樂」在台灣剛剛萌芽,年輕一代的音樂家,如許博允、溫隆信、樊曼儂,以及李泰祥等人,都在玩現代音樂,而「打擊樂」往往是不可或缺的要角,因此我加入他們,什麼都敢於嘗試。幸而那時候,大多數的觀眾對於現代音樂或打擊樂也不懂,當然也不挑剔,我們演出就少了一些包袱,多了一些自在。初生之犢不畏虎吧,我對於自己的演出,就有了更多的信心。

所以當我進入國防部示範樂隊服役,真的如魚得水,因為軍樂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就是打擊樂,而無論哪一種打擊樂器,都已經難不倒我。我在軍中受到了相當的重視與注目,甚至聲名遠播到國內當時最為重要的三大樂團--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台灣省交響樂團,以及當時由國泰企業籌組的台北愛樂交響樂團。還沒退役,三個團的打擊樂空缺都已經虛位以待了。

後來我選擇加入省交擔任打擊樂首席。當時生活穩定,待遇也堪稱優渥,在樂界又小有名聲,這應該已經是當時一個學音樂的人可以走到的頂點了。可是我在當了一年半的首席之後,決定拋下這一切,遠赴古典音樂之都維也納唸書。這一次,週遭的朋友勸阻我相當多,他們認為我走回頭路,因為拿個文憑回國,最多還是樂團的打擊樂首席,薪水也不會更多。

我一直對於「安逸」有種不安的感覺,覺得那一種讓人停滯的最好藉口,因此我好像總會在一陣子的「安逸」之後,就為自己找一個「挑戰」,作為再進步的一項動力,也當成另一個再努力的起點。那個時候,「出國唸書」就是必然的一項挑戰,雖然知道一旦踏上旅途就會有更大的困厄等著我,可是內心中一股不能滿足的慾望,還有那種不願認同別人的給自己設下的限制的頑強,讓我不願意原地踏步。所以終於還是收拾好行囊,離開了省交,暫時告別家人,遠渡重洋。而這樣的一段經歷,則是我日後努力實踐夢想的第二個轉折點。

在維也納唸書的期間,除了留學生生活必然的清苦,語言上也是困難重重。為了彌補語言上的障礙,只能加倍的努力,每一天清晨六七點就到學校排琴房練琴,即使是氣溫不到零度的冬天也一樣,沒有間斷。多出來的時間我便去修習其他的科目,讓自己接觸面更廣,視野更開闊。

不過,語言其實是最小的問題,教授和自己給的壓力才是最難熬的。因為學校的要求嚴苛,每一屆能夠畢業的學生不多,教授因此竭盡所能要求學生,而我也很清楚自己必須儘早拿到學位,因此幾乎是用了所有的氣力,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到最多。當時每一天至少練琴五到八小時,曾經練得胸口悶痛,以為自己得了心臟病,也曾經拉傷了肌肉,卻還纏著繃帶繼續練習。

挫折太多了,可是因為不願意回頭,不願意輕易地放棄,只能訓練自己應對困難的能力。我想,就是「堅持」的一鼓氣,以及將視野放遠來看問題的思考方式吧,讓所有的困難看起來都微不足道,要渡過,也就容易很多。這樣的思考方式在往後的十多年的日子裡,對我有極大的助益,也幫助我渡過許多困頓的關卡。

這樣苛苦的成果是,我在二年半內拿到了演奏家文憑,這是維也納音樂院當時的最高學位,當屆打擊樂只有我一個人畢業。可是除了文憑,我認為最重要的收穫是,在國外生活的經驗,讓我對於生活中的美感,有更深刻的體會。在維也納的二年半內,走遍了歌劇院、音樂廳、博物館、美術館,竭盡所能去聽音樂會、看表演,我對於那種可以隨時隨地享受「美」的生活,難以忘懷,而且期望將這樣的經驗感受帶回國內。於是我在回國前,就動手擬定計劃,希望能夠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組一個團,推廣音樂,未來也可以像是「維也納愛樂」、「柏林愛樂」一樣,讓音樂成為國人生活中的一部份。

這就是「樂團」這個想法的開始。所以至今我仍然慶幸,當初的我拋棄了安逸的日子,選擇了這一條辛苦的道路;也因為有了這一段經驗,我對於困難與挫折,有了另一層認知。當時莫名的勇氣,造就了今日的朱宗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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