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馬超》/陳承祚
(選自月旦群英 2000-06-03 23:45:26)
論馬超
我真是十分佩服羅貫中先生,在他的妙筆之下,許多不該有如此盛名的人,竟擁有大名,受人崇拜;而一些真正建功立業者,卻沒沒無聞,甚至飽受批評。而馬超先生是前者之一。
如果好好地讀三國志,我們將會發現,馬超並不是個偉大人物。
三國演義第五十七回【柴桑口臥龍弔喪 耒陽縣鳳雛理事】中言馬騰被曹操誘入許昌,與黃奎謀殺曹操事洩,而與其子馬休、馬鐵被曹操所害,而馬超接到惡耗,舉兵復仇。但事實是如此嗎?【三國志蜀書六馬超傳裴松之註】記載:「(建安)十三年,徵(馬騰)為衛尉,騰自見年老,遂入宿衛。……及騰之入,因詔拜(馬超)為偏將軍,使領騰營。」【三國志魏書十五張既傳】裡講的更明白:「太祖將征荊州(二○八年),而騰等分據關中。太祖復遣既喻騰等,令釋部曲求還。騰已許之而更猶豫,既恐為變,乃移諸縣促儲偫(偫音至,儲偫,存備之意),二千石郊迎。騰不得已,發東。」這裡說明了,曹操將要南征,怕割據涼州的馬騰會捅出簍子,而徵召他入京以為人質,並開出讓馬超統其部曲的條件,而羈糜馬家勢力,馬騰接受後又猶豫不決,張既就用妙計,叫各郡縣擺出盛大儀式歡迎馬騰,馬騰怕反悔面子掛不住,只好東行。但到了二一一年,曹操打算西征張魯,派鍾繇和夏侯淵西進,高柔勸諫道:「今猥遣大兵,西有韓遂、馬超,謂為己舉,將相扇動作逆,宜先召集三輔,三輔茍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三國志魏書二十四高柔傳】)高柔所懼怕的果然也發生了,鍾繇一入關,馬超、韓遂以為曹操要對付自己,索性叛變,但馬騰此時還未被殺,可能的原因是:一、曹操認為馬、韓起兵,是自己失算(未聽高柔之勸),與馬騰無關。二、馬騰一家還有利用價值,馬超也許會待念親情而回心轉意,放下武器。基於以上因素,曹操在馬超起兵後十四個月才誅殺馬騰。三國志與演義的說法有極大的出入。
在三國演義第五十八回【馬孟起興兵雪恨 曹阿瞞割鬚棄袍】裡,馬超的武勇被營造的最高潮,羅貫中作詩云:「潼關戰敗望風逃!孟德愴惶脫錦袍,劍割髭髯應喪膽,馬超聲價蓋天高。」但史書上卻沒有割鬚棄袍一事,反而是曹操處變不驚,許褚則護駕有功,【三國志魏書十八許褚傳】:「太祖將北渡(渭水),臨濟河,先渡兵,獨與褚及虎士百餘人留南岸斷後。(馬)超將步騎萬餘人,來奔太祖軍,矢下如雨。褚白太祖,賊來多,今兵渡已盡,宜去。乃扶太祖上船。賊戰急,軍爭濟,船重欲沒。褚斬攀船者,左手舉馬鞍蔽太祖。船工為流矢所中死,褚左手並泝船,僅乃得渡。是日,微褚幾危。」另外演義第五十九回【許褚裸衣鬥馬超
曹操抹書間韓遂】則談及許褚和馬超鬥了三天,不分勝敗,讓許褚的亦沾馬超的光。在史書裡,馬超卻輸許褚一籌,【馬超傳】:「曹公與遂、超單馬會語,超負其多力,陰欲突前捉曹公,曹公左右將許褚瞋目盻(怒視之意)之,超乃不敢動。」但曹操亦佩服馬超,【馬超傳裴松之註山陽公載記】:「初,曹公軍在蒲阪,欲西渡,超謂韓遂曰:『宜於渭北拒之,不過二十日,河東穀盡,彼必走矣。』遂曰:『可聽令渡,蹙於河中,顧不快耶!』超計不得施。曹公聞之曰:『馬兒不死,吾無葬地也。』」但馬超後來的表現令人失望。
後來曹操便用離間計使馬、韓二人相互猜忌,趁虛擊破,兩人逃奔梁州。這個地方,並沒有像演義所寫的韓遂密謀降曹,被馬超抓包,斬斷左手,投奔曹營,封西涼侯。事實上,韓遂一直和馬超有著關係與其並肩作戰,直到二一五年五月,才被手下斬殺(為了一個馬超,卻讓韓遂背上臭名,悲哀啊!)。馬超在二一一年三月起兵,同年七月就被擊敗,並未對曹操造成太大的威脅。
直到二一三年,馬超捲土重來,率羌胡兵進攻隴西(由此可見馬氏在陜甘一帶的影響力),幾乎奪得整個隴西,只差一個冀城(姜維的故鄉),馬超從正月圍到八月,冀城才不支投降,而愚蠢的馬超竟然斬了投降的涼州刺史韋康,因而大失人心,激起楊阜等人的反叛,大敗投奔張魯。連毛宗崗亦說:「五虎將中,關、張、趙、黃皆大將才也;若馬超,則可為戰將,而不可為大將。其殺韋康,屠百姓,不得謂之『仁』矣!其不疑楊阜,不得謂之『智』矣!前既感惑於曹操,而攻韓遂;後復歸於張魯,而拒玄德。其識見當在四人之下。」
二一四年春,馬超仍不甘心,率張魯軍包圍祁山(就是孔明六出的祁山),被夏侯淵派張郃給擊退;而馬超又嫌張魯冷落他,遂降劉備,【馬超傳裴松之註典略】:「超遂從武都逃入氐中,轉奔往蜀。」演義第六十五回【馬超大戰葭萌關
劉備自領益州牧】的馬超攻劉備,及他與張飛大戰之事史書上並沒有,但李恢勸降一事,在【三國志蜀書十三李恢傳】裡有所記載。
在馬超最後的日子裡,可以說是毫無做為,除了二一四年勸降劉璋一事以外,而馬超降劉時官拜平西將軍,二一九年劉備稱漢中王,馬超任左將軍與關羽(前將軍)、張飛(右將軍)、黃忠(後將軍)並列(趙雲此際僅官任翊雲將軍,差前面四人一大截,「五虎大將軍」一說,純屬羅氏杜撰),二二一年劉備稱帝,官升驃騎將軍,領涼州牧,二二二年逝世,年四十七歲。
綜觀馬超此人,其智慧尚不能為一將領,但其勇猛可以屬三國中之第一流,他的事蹟也並不至於讓人如此稱道,他也沒有能得此盛名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