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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屎你吃蛋 孫權態度多輕薄，諸葛恪應對多輕鬆。不必爭得面紅耳赤，不必爭得義正詞嚴，你寫我也寫，多了兩個字，主詞從「人」變回「驢」。這是諸葛恪的機智和幽默。換了別人哪受得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羞父也一樣，何況爸爸是驢，當兒子的當然也是驢。但對象是國君，為人臣者無可奈何，只能生悶氣。而諸葛恪表面上連氣也沒有，他並不是很有修養的人，心裡之嘔，可想而知。 還有一次，太子孫登說：「諸葛元遜（諸葛恪）可以去吃馬屎。」諸葛恪聽說後，表示：「願太子吃雞蛋。」孫權覺得奇怪，問說：「人家叫你吃馬屎，你叫人吃雞蛋，為什麼？」諸葛恪答說：「它們都是同一個出處。（「所出同耳」）」孫權大笑。 你說諸葛恪氣嘛，他沒有不悅的神情和言語，說他不在乎嘛，卻諷刺得這麼精妙。馬糞和雞蛋都出自肛門，可是我們吃雞蛋，不吃馬糞。請太子吃雞蛋，沒有不禮貌，不會引起忌恨。但這種言語機鋒又顯示自己不是那麼好惹的。 諸葛恪太聰明，反應太快，《江表傳》說他「辯論應機，莫與為對。」要比口才，誰也贏不了他。《江表傳》又有一段說，有一次白頭鳥群集，孫權問那是什麼鳥？ 諸葛恪答說白頭翁。老臣張昭懷疑諸葛恪暗諷他的年紀，就說：「諸葛恪欺君。從沒聽過有鳥名叫白頭翁的，請諸葛恪去找白頭母的鳥。」 有白頭翁，可見有白頭母，這是什麼邏輯？就像有不倒翁卻不見得有不倒母，有薑母鴨不代表有薑公鴨。諸葛恪不惱不爭，只問張昭有鸚母（鸚鵡），那麼有沒有鸚父？張昭無言以對，引來在座眾人大笑。 ●劉備嘴上無毛 據記載，諸葛恪的外形，除了七尺六寸，方頭大臉，聲音洪亮之外，還有一個特色：「少鬚眉」。 在古代，少鬚眉顯得很沒男子氣概。不知道有沒有藉以嘲諷諸葛恪，但依諸葛恪的一貫作風，可能一般人羞辱不了他。 三國人物裡「少鬚眉」的不只諸葛恪，至少還有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劉備先生。而且可能更嚴重，下巴根本光溜溜的。《三國志．周群傳》寫劉備剛入蜀地時，有一次，嘲笑劉璋的官員張裕鬚毛茂盛。劉備說：「我從前住在涿縣，那裡好多人家姓毛，東西南北都有，涿縣縣令戲稱為『諸毛繞涿居』。」 涿，和啄同音，意指嘴色，諸和豬同音，劉備這段話等於嘲諷張裕的嘴是多毛的豬嘴。張裕不是省油的燈，反唇相譏，說：「從前有人當過上黨郡潞縣的縣長，後來升任涿縣令，離職後，有人要給他寫信，稱呼他的官爵，不知該用哪一個，寫潞縣就漏了涿縣，寫涿縣又漏了潞縣，乾脆署名『潞涿君』。」 「潞涿」和「露啄」同音，意思是嘲諷劉備下巴光溜溜。劉備當時還是投靠劉璋的失勢政客，不管氣不氣，只能忍耐。後來趕走劉璋，成為當地之霸，張裕成為劉備部屬。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有一天，劉備就找了個名目，把張裕殺了，這回諸葛亮求情也沒用。 這個事情的第一個啟示是，大家不得志時，互相「虧」來「虧」去，比口才，比巧智，還挺好玩，一旦其中一方得勢，心眼又小，翻出舊賬，是要出人命的。 第二個啟示是，刻薄是達官貴人才有資格幹的事，孫權、劉備可以，諸葛恪、張裕只能採取守勢。 ●曹丕學驢叫 看看曹丕。這人超級刻薄，怎麼耍弄從東吳放回來的降將于禁，之前講過了幾次，不再贅述，且看他對王忠。王忠是曹操手下的將軍，年輕時擔任亭長，曾經餓到吃人肉充飢。曹丕知道王忠這個底細，有一次同行時，叫人取來墳地骷髏，繫在王忠的馬鞍，用來調笑。 就因為曹丕刻薄成性，以驢叫的模仿秀為王粲送終這件事情，有人視為雅事，但發生在曹丕身上，恐怕刻薄成分居多。 《世說新語．傷逝篇》記載，「建安七子」最有才華的文學家王粲，生前喜歡聽驢叫。他死了，身為皇帝的曹丕為他送葬，在葬禮上對其他人說：「王粲喜歡驢鳴，大家各學一聲替他送終吧！」只聽驢叫聲此起彼落。 《世說新語•傷逝篇》還有另一聲驢鳴，說的是孫子荊和王武子的故事。孫子荊很有才華，自視甚高，只敬重王武子。王武子死了，孫子荊去弔唁，哭得死去活來。哭完，對亡者說：「你從前喜歡我學驢叫，現在讓我再為你學一次。」學得唯妙唯肖，在場賓客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孫子荊抬頭說：「你們這些人活著，這個人卻死了。」 這句話頗有「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人卻死了」的味道。因為孫子荊為死去的好友學驢叫，賓客卻失態而笑，太不禮貌了。 沒有人會指責孫子荊刻薄，因為態度是那麼自然，情感是那麼真切。曹丕卻不免招來刻薄的嫌疑。但莫可奈何，官大玩笑大，平民百姓開不起的。 最新更新日期：92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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