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新語
煮酒精華
大河對談
石匱藏書
龍崗閒話
桌拿呂布
月旦群英
千里網際
歷史新天地
 

文/顏清洋

  滿洲人為女真後裔,其先在北宋時建立金朝,後為蒙古人所滅(公元一二三四年),遺族散居今東北一帶。元帝國被逐出中原,女真諸部轉而歸屬於明朝,直到神宗時,努爾哈赤統一各部,建立後金,才和明朝翻臉,其子皇太極改國號為清,自稱滿洲。

  有明近三百年,北邊大患在蒙古,故明人並未認真經營東北,直到後金崛起,才一再增兵,加強守備,先前關係雖不甚親密,但漢、滿二族之交往,應無多大阻隔,滿洲人要接受漢民族文化,簡直就是輕鬆自在。而明末對立中,和戰無常,滿洲人多借重漢人與明朝相周旋,從中學到極多的漢民族文化,關公信仰正是從雙方長期接觸中傳遞過去的。

薩滿教與佛、道二教及關公信仰

  薩滿教盛行於北亞游牧民族,自中世紀以來,從中國東北,經西伯利亞及蒙古草原,到阿爾泰山一帶皆然,相信萬物有靈,以自然、圖騰、祖先崇拜為基礎,廣泛奉祀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動物等神靈,帶有濃厚的原始巫術色彩,當然是多神信仰,容易接受外來宗教及神靈。

  在隋唐時代,東北的靺鞨族統治者已經開始信仰佛教,後來金人崛起,滅掉其後裔遼國,並入侵中原,建立金朝,其漢化之深,又遠過之。金人不僅信仰佛教,也信道教,更追隨漢人,崇奉關公,在北方修建多所關公廟。

  金、宋後來雖均滅於北方的蒙古人,但蒙古人在軍事上勝利,在宗教信仰上卻是輸家,金人、漢人所信奉的,蒙古人照單全收。滿洲人是金人之後,宗教信仰自是一脈相承,而其崛起又在漢人崇拜關公趨於狂熱之際,加上薩滿信仰本就具有兼容並蓄之特質,其受影響自不待言。滿洲舊俗,行多神並祀之禮,但似以天神及時下最顯赫的神靈為重,日祭、月祭、季祭、歲祭頻繁,很快就引進各種神靈,有鄧將軍、佛、菩薩、關公,甚至蒙古神靈、馬神、貂神等;所以,關公在早期滿洲信仰中,應只是眾神之一,地位並非特別高。

  但隨著政軍、社會局勢的演變,關公神格不斷升高,滿洲人的信仰內容也有了變化,連每日朝祭也祭天,而奉祀的主神又只剩「佛、菩薩、關帝」,佛應指釋迦牟尼,菩薩則為觀世音,關帝則是滿洲人對關公的簡稱。

  另外,薩滿教本有多項巫術,跳神為重要一項。而跳神也是古老民族常見的民間宗教行為,其術是藉神媒狂歌跳舞,口中念念有詞,加上一些法器如劍、棍等,以使鬼神附體,再由信徒請示休咎。滿洲跳神又如何?清初山東的窮秀才蒲松齡似曾目睹,他在《聊齋志異》中,說跳神所請神靈不外關公、張飛、趙公明等,並且詳載儀節過程。這雖是中原山東一帶的滿洲禮俗,其實關外也差不多。

  滿洲人稱爺爺為「瑪法」,故《三國演義》被譯為滿文,關公即被稱為「關瑪法」。大概是演義的流傳,使得滿洲人在部分宗教儀節中不稱關公為「關帝」,而稱為「關瑪法」,跳神一項即有關瑪法。

《三國演義》的傳入

  《三國演義》何時傳進關外,不易確知。不過,應不晚於明末,因為努爾哈赤、皇太極父子二人,對書中情節已略知一二,故即使是漢文本,在滿族中應不算罕見。

  滿洲人敬信關公,與其愛好《三國演義》,有密切關係。在努爾哈赤未發跡時,撫順一地,寄居的漢人應已不少,他就是在此地結交漢人,並接觸《三國演義》,也可能又親眼看到漢人崇拜關公,以及漢滿互市盟約由關公監誓,自然也跟著奉祀關公。而在努爾哈赤建立後金後,滿族集團已儼然成為小朝廷,文書章奏須借重於漢人,所當注意的,漢人愛讀《三國演義》者應是不少,於是行文中常見引用關公相關情節,對其忠義大節定可加深敬意。

  努爾哈赤死後,第八子皇太極繼位,他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是《三國演義》的愛好者,不僅如此,他與一批臣下又從書中學到各種戰略戰術,並實際應用在和明朝的爭戰上。如思宗崇禎二年(公元一六二九年),皇太極進軍逼近京師,路上俘獲二太監,交副將監收,藉機耳語,言與明將袁崇煥有約,隨後又縱放二人回去密告,思宗未予明察,竟殺害袁崇煥。讀過《三國演義》的都知,這招稱為「反間計」,出自周瑜耍弄蔣幹的典故,皇太極等人近乎「照本宣科」,依書中情節「依樣畫葫蘆」而已。另一例是崇禎十一年(公元一六三八年),皇太極致書明朝總兵祖大壽:

  朕之夢寐,亦時與將軍相會,未識將軍願見與否耳?昔劉、關、張三人異姓,自立盟之後,始終不渝,名垂萬年,到今稱焉。將軍其見斯而速答之。

稱讚劉、關、張三人間的生死之交為千古典範。寫此信用意至明,即希望祖大壽背棄明朝,與清軍結盟。這一次雖沒成功,但由此可知,皇太極等人之行軍活動與《三國演義》關係之密切。

  關公雖不能算是《三國演義》的主角(主角應是諸葛亮),但他多項特殊的英勇事跡,以及他的忠義大節,也可經由《三國演義》而更深入民心。皇太極君臣既與《三國演義》如此難以割捨,似乎已到奉之為「開國典謨」的地步,於是命人譯成滿文,關公威名更藉此書而散播於滿洲社會中。更何況關公的神威早已飛越了萬里長城,深入關外各族,所以《三國演義》的傳入,更易集英雄威名與神靈信仰為一,使多數滿洲人迅速成為關公的信徒。

關外東北的關公廟

  清太祖努爾哈赤,除了建堂子立杆祭祀,引進各種神靈,也廣建廟宇。據載:他曾在興京(今遼寧省新賓縣西、蘇子河南岸的赫圖阿拉老城)東山頂興建佛寺、玉皇廟、十王殿,又在寧古塔(今黑龍江省海林市西南、海浪河南岸的舊街鎮)建造佛教、道教寺觀七座,分別供奉觀世音、龍王、關公、駙馬等神。可見關公的神威能深入滿洲社會,他功不可沒。太宗皇太極另於崇德八年(明思宗崇禎十六年,公元一六四三年),在盛京(今遼寧省瀋陽市)地載門外興建關公廟,並賜額「義高千古」。不過,明末滿洲人可能正忙於東征西討,故雖信奉關公,但未大量興建關公廟,直到世祖福臨於順治元年(明思宗崇禎十七年,公元一六四四年)入關,定鼎中原,東北老家的關公廟才多起來。

  總而言之,明末漢人普遍崇拜關公的同時,長城外的周邊民族也迅速沾染此風。滿洲人奉祀關公,其虔誠不下於漢人,連滿洲人的外圍民族也不例外,如錫伯族人每逢大旱,村中男女老幼,每人身負柳條一束,赤腳捲褲管,齊聚關公廟呼喚求雨;又如黑龍江璦琿達呼爾族,每屯必有一木板關公廟,族人奉之為武神。

  由此看來,東北外族與中原漢人已無多大差異了!

本次內容摘錄自《從關羽到關帝

最新更新日期:95.05.11

歷史資料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