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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賡揚、李勃洋

  蘇軾隨遇而安、開朗樂觀的個性,經常表現在日常生活當中,例如他的作品裡,《艾子雜說》和《調謔篇》即充滿遊戲人間的意味。以下選錄幾則蘇軾的趣聞軼事,以饗讀者。

土之皮與水之骨

  王安石某次向蘇軾炫耀自己對字義的研究頗有心得,蘇軾於是以「坡」字請教。王安石解釋說:「『坡』者,土之皮也。」蘇軾聽了笑道:「如果『坡』是土之皮的話,那麼『滑』豈不是水之骨了?」

都是安石的錯

  王安石某日與蘇軾一同出遊,見路旁有一堵矮石牆向東傾圮,於是指著它對蘇軾戲語:「此牆東坡矣(這面牆向東傾斜了)。」蘇軾聽罷,不慌不忙地道:「此安石之過也(那都是堆砌石磚不當的緣故啊)。」

一屁打過江

  蘇軾與佛印和尚是很好的朋友,兩人常聚在一起討論佛法。某日,寄寓江北瓜州的蘇軾萬分得意地寫了一首〈讚佛偈〉,派人送去給住在鎮江金山寺的佛印,請他指教。佛印打開信,只見上頭寫: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風吹不動,穩坐紫金蓮。

  「八風」是佛家語,指稱、譏、毀、譽、利、衰、苦、樂。蘇軾這麼寫,明是「讚佛」,實際上卻在炫耀說自己已到了世間榮辱都無法撼動的地步。不過佛印看完,只是笑一笑,然後在末尾寫了個「屁」字,請來人再送還蘇軾。

  蘇軾原以為佛印會對自己寫的偈言讚不絕口,及至開信一瞧,當場怒不可遏,馬上找來一艘船渡江而去,準備找佛印理論。可就在他風風火火趕到金山寺時,卻見深鎖的寺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頭寫:「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

  蘇軾看了不禁暗叫慚愧:自己明明表示任何榮辱毀譽都無法撼動,結果卻禁不起佛印寫的一個「屁」字,怒氣沖沖地找他來理論……由此可見,自己的修養還不到家。於是,他又心服口服地返回江北。

蘇束皮

  某天,兩個專唸白字的王姓、符姓二書生來到儋耳的文廟前瞻仰。看了半天,王姓書生開口說:「這座『文朝』座北朝南,風水很好。」符姓書生也不甘示弱,說:「這『又廟』四周山明水秀,風景絕佳。」王姓書生聽了,不以為然地說:「什麼『又廟』,連『文朝』都不認得,可笑!」符姓書生不服氣,反唇相譏:「你堂堂一個讀書人,連『又廟』都會唸錯,實在丟臉!」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一個和尚恰好經過。王姓書生趕緊攔下他,說:「師父你來看看,那上頭寫的是不是『文朝』?」和尚還沒回答,符姓書生便搶著說:「明明是『又廟』,你眼睛有問題啊!」和尚見兩人都認錯字還爭誰才對,不禁又氣又好笑,搖搖頭便離開了。

  王、符二生見狀,衝著和尚的背影罵道:「這該死的和尚,急著去『化齊』!」

  這時,在廟裡作客的蘇軾忍不住了,起身走向那兩個唸白字的書生,準備好好教導他們。不料那兩個讀書人一看見蘇軾,竟高興地搶著說:「『蘇束皮』先生您來得正好,請您評斷看看,誰對誰錯!」蘇軾於是吟道:
  文朝又廟本相離,該死和尚去化齊。
  你們兩位別問我,我也不是蘇束皮。
  說完他搖搖頭,轉身又進廟裡去了。

三白飯與三毛飯

  蘇軾有一次和劉貢父說:「我與弟弟當年讀書時,每天吃三白飯,那味道堪稱天下之絕,沒有任何珍饈比得上。」劉貢父於是問:「什麼是三白飯?」蘇軾解釋說:「即一撮鹽、一碟生的白蘿蔔、一碗飯。因為它們都是白色的,故稱『三白飯』。」劉貢父聽了哈哈大笑,心裡馬上想到一個戲弄蘇軾的法子,幾個月後,寫一張請柬邀蘇軾到家裡享用「皛飯」。

  此時蘇軾早忘了和劉貢父說過三白飯的故事,還對旁人道:「貢父書讀得很多,這『皛飯』一定是有什麼典故的。」及到劉府赴宴後,發現桌上只有一撮鹽、一碟白蘿蔔、一碗飯,才猛然省悟自己被對方以「三白飯」戲弄了。他一時也沒抱怨,依舊神情愉悅地吃完飯,臨去時,還對劉貢父說:「為答謝您的招待,請務必明天過府品嚐我的『毳飯』。」

  劉貢父心知蘇軾是要「報復」回來,但因為對「毳飯」很好奇,便準時赴約。然而他一直等到下午,都不見有任何飯菜。最後飢餓難耐,他只好問蘇軾:「您說的『毳飯』怎麼還不端出來呢?我快餓得受不了了。」蘇軾聞言,慢條斯理地說:「鹽也毛,蘿蔔也毛,飯也毛,這就是『毳飯』了,您還要什麼呢?」原來當時人常將「無」唸做「模」,又訛為「毛」,劉貢父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捧腹大笑說:「我早知道你會報復我,但沒料到卻是這樣的報復法。」

  蘇軾聞言跟著大笑,並命僮僕將準備好的飯菜端上桌來,請劉貢父享用。

(本次內容摘錄自《蘇軾禪學》,實學社出版,遠流發行)

最新更新日期:93.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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