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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澤雄

  呂布(字奉先)「有勇無謀,輕於去就」,這是三國時代的公論,但因此把呂布說成一個泛泛武夫,只知舞刀弄槍(說錯了,應為「舞戟耍弓」),則顯然又妨礙近距離看清此人。

不知效忠為何物

  三國時代,會舞弄刀槍的大有人在,但他們通常只會充當將才,而非帥才。呂布雖帥才無幾,但畢竟曾經常性地自領一支大軍,在中華大地往來馳驟,東奔西走。這裡是需要一些單靠武藝無法解釋的東西的,也許就是一份雄霸之氣,就像在項羽身上曾經體現出來的那樣,即使呂布與項羽完全無法等量齊觀。因為,如果呂布只有一身驚世武功,他完全可以如許褚、典韋那樣充當曹操手下的「樊噲」、「惡來」,或者像關羽、張飛那樣,願意在劉備身後終日侍立,從來不知何為疲倦和厭倦。

  然而這一點呂布顯然想都沒想過--效忠或聽命於誰,只知在沙場上一個勁地砍敵將的頭,然後到主上面前接受獎賞,順便讓自己的頭被主上親暱地摸一下,這不是呂布的習慣。我們看他即使白門樓上被曹操活捉了,即使眼下三十六計,保命為上,他向曹操提出的「乞降」建議,仍然是關羽、張飛者流從來不敢向劉備開口的:「你曹明公統轄步兵,我呂布為你帶騎兵,何愁天下不平!」

  作為對照,若干年後劉備要選拔一位能夠鎮守漢中的大將,由於關羽已鎮守荊州,所有人都認為這一職位非張飛莫屬,張飛本人也堅信不疑,但當劉備出人意外地擢拔了當時藉藉無名的牙門將魏延時,張飛雖無比惱怒,但出於對「哥哥」的無限忠誠,硬是嚇得屁都沒敢放。張飛後來對士卒的鞭撻越加兇狠,以至丟了自己的性命,其心理起源除了可能和更年期有關外,是否還源自因魏延而起的惱羞成怒,也頗費思量。

  呂布是與眾不同的,三國時代,除呂布之外,我們幾乎可以發現這樣一條規律:越是驍勇的武士,對主人往往也越是效忠。關羽、張飛、趙子龍之效忠劉備自不必說了,曹操手下最為雄壯的兩位武士,典韋為保護曹操而死,許褚則據說是因為無法承受曹操死亡所帶來的心理打擊,竟至哭嚎嘔血。事實上我們還可以把這個規律加以延伸,比如我們可以不加思索地斷定,李逵肯定最受不了宋公明大哥的死去。我們共同的觀感經驗是:幾乎每一個豪強甚或黑社會頭目身邊,都會站著幾個誓死效忠的天煞星般人物。

粗通筆墨,略具謀略

  讀《三國志》,我意外地發現,呂布可能還有著一定的文字功夫,不然,刺史丁原為騎都尉時,為什麼要任呂布為主簿呢?主簿與參軍雖同為要職,職責卻是典型的文官,典領諸般事務,兼有記室令史的功能,大概相當於今天的主任秘書,偶爾也客串禮賓司司長之任。三國時最著名的主簿非陳琳、路粹莫屬,兩人後專充曹操手下刀筆吏,所呈之文,皆有華佗施藥之效,可使曹操可惱的頭痛病霍然而癒。這當然屬曹操一流的佳話了。

  若說丁原(字建陽)故意要為難呂布,存心用買櫝還珠法蹧踐人才,使呂布無法在自己最擅長的崗位上人盡其才,一展身手,則顯然又錯怪了刺史大人。羅貫中在《三國演義》裡說丁原為呂布義父,當非無中生有,史書裡至少留下丁原對呂布「大見親待」四字,供羅貫中馳騁想像。這樣,我們便不得不提到一種可能性,即呂布先生除武略外本來也略有幾分文韜,事實上也只有結合這一點,呂布在江湖上的作為才可能得到索解。《三國志》裴松之注引裡曾載有幾通呂布手劄,上面我也曾略有摘引。我的研究心得是:呂布言詞說理自有一套,雖沒有多少花哨的句子,但粗通文墨,則屬顯而易見。

  三國時的謀略老手實在太多了,呂布又很不幸地撞上那個也許竟可算中華兩千年第一奸雄的大謀略家曹操,相形之下,呂布這點微末伎倆自然只能貽笑大方,只有出乖露醜了。然平心而論,就說呂布的轅門射戟,在向他人展示「溫侯神射世所稀」的后羿式神功的同時,也畢竟抖露了一點戰術思想,使劉備、袁術兩家,至少暫時打不成架。想想,如此恃強好勇的武士,竟然還能處之泰然地自誇「我生來不喜歡爭鬥,勸和的興趣倒濃厚得很」,呂布如果不是想幽上一默的話,八成就是想展現一點呂家謀略。

(本文摘錄自《三國英雄基因》一書)

最新更新日期:2005.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