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華勝

　　俗謂「不打不相識」，許多時候，最相知相惜的，往往是競爭激烈的對手。三國末年的羊祜與陸抗，一個要平吳，一個要守土，立場截然不同，但行事作風卻十分神似，一來一往間，已為紛紛擾擾的亂世平添許多佳話。

　　羊祜是東漢著名學者蔡邕的外孫，司馬師的妻弟，夏侯霸的女婿，因才識出眾，被晉武帝司馬炎拜為都督荊州諸軍事，坐鎮襄陽，著手平吳的準備工作。
陸抗是東吳名將陸遜之子，東吳長沙桓王、人稱「小霸王」孫策的外孫，也是西晉著名文學家陸機、陸雲的父親。他受命把守西陵，防範晉軍入侵。

史書上留下了這兩個敵對將帥的一段佳話。

　　《晉書•羊祜傳》記載︰「祜出軍行吳境，刈穀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有時羊祜會集部眾在江沔一帶打獵，若正逢陸抗也帶人出外打獵，羊祜就約束部眾嚴禁超越晉地。有的野獸如先被吳人射傷打傷，逃過境來，被晉軍所獲，羊祜總是叫士兵都送回去。像這樣的事一傳十，十傳百，致使東吳軍民對羊祜心悅誠服，稱之為「羊公」，而不再直呼其名。

　　陸抗知道羊祜這一手厲害，感嘆「祜之德量，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為此，他也要顯示一下自己的「德量」。有一次，陸抗生病，羊祜送來藥，陸抗毫不生疑地就服下了。有人勸他當心，陸抗說︰「羊祜豈是會下毒的人？」同樣，他也派人送美酒給羊祜，羊祜當著使者的面拿起就喝，一點都沒疑心。這下兩人的美名都傳開了，邊境暫且平安無戰事。

　　羊祜與陸抗所處的年代已是「分久必合」的階段，一部三國即將落幕，竟還有這樣的人物，真不禁叫人感嘆三國人才如海，雲生霧集。

　　毛宗崗《讀三國志法》云︰「古史甚多，而人獨貪看《三國志》者，以古今人才之聚，未有盛於三國者也。觀才與不才敵，不奇；觀才與才敵，則奇。」
看一部三國，浪花淘盡英雄；董卓橫行，乃有袁紹與之叫陣；袁紹勢眾，又有曹操與之大戰官渡；曹操鼎盛，赤壁卻遭孫、劉一炬……蜀用諸葛，則魏有司馬；蜀有姜維，魏拔鄧艾；英雄如馬超，還有虎兒許褚赤膊來鬥他幾回。同樣，羊祜也遇上了陸抗。所謂棋逢敵手，英雄本是要互相襯托的。所謂「遍地英雄下夕陽」就是這個道理。三國是亂世，英雄所以能輩出，和平年代是絕少英雄的，所以，和平相對地也顯得寂寞。

　　羊祜與陸抗這一段佳話，又叫人聯想起曹操定冀州後，親往袁紹墓前設祭的故事。阿瞞在這位老對手墓前哭得涕泗橫流，世人以為他這是貓哭耗子的奸詐行徑，而我獨以為這是曹操一生中唯一一次本性的真誠流露。人有時候相知最深的不是朋友，反而是敵人，只不過大多數時光我們沒有意識到而已。

最新更新日期：2004.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