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65回寫的「夜戰馬超」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情節。它說的是益州牧劉璋被劉備所攻，向漢中張魯求救。張魯遣馬超進攻葭萌關，張飛請命前去迎戰。二虎相遇，展開一場惡鬥。鬥了二百餘合，不分勝負。這時，天色已晚﹐但兩人都殺得興起，不想就此收兵，而非要比個輸贏。於是，兩軍點起千百個火把，二將又苦鬥一番。這真是一場奇妙的戰鬥﹕雄關之前，夜幕之下，火光閃閃，鼓聲陣陣，一個虎鬚大漢和一個錦袍將軍殺得難分難解，多麼壯觀的場面啊！它把張飛、馬超的威猛形象寫得活脫如見。

　　不過，這是小說的藝術情節，讀者可不要把它當作歷史事實了。

　　從有關史籍來看，當劉備進攻劉璋之時，劉璋並未向張魯求救，張魯也不曾派兵支援劉璋。《演義》虛構劉璋割地求救於張魯，只不過是為了引出馬超。

　　至於馬超，《三國志˙蜀書˙馬超傳》是這樣寫的﹕「（馬超）奔漢中依張魯。魯不足與計事，內懷於邑。聞先主圍劉璋於成都，密書請降。先主遣人迎超。」裴松之注引《典略》說得更具體﹕「（張）魯將楊白等數害其能，超遂從武都逃人氐中，轉奔往蜀。」

　　由此可見，馬超在張魯手下很不得志，而且受到張魯的某些心腹的忌恨，於是逃離漢中，輾轉投奔劉備。他根本就沒有帶兵進攻葭萌關，又怎麼可能與張飛交戰呢？

　　那麼，羅貫中為什麼要編織這個情節呢？這是因為馬超作為三國時期的一員猛將，其勇武名聞遐邇，連曹操都曾驚嘆﹕「馬兒不死，吾無葬地也。」(《三國志˙蜀書˙馬超傳》 注引《山陽公載記》)他後來成為蜀漢的大將之一，自然會受到「尊劉」的羅貫中的尊崇。然而馬超又是一個悲劇人物：建安十六年(211年)，他與韓遂等起兵反曹，在渭南之戰中慘敗，其父馬騰與宗族二百餘人皆被誅殺﹔建安十八年 (213年)，他攻佔隴上郡縣，又被楊阜等起兵打敗，妻子被殺，勢窮力竭，不得不投奔張魯 ﹔建安十九年(214年)歸順劉備之後，他雖然地位比較顯貴，先後任平西將軍、左將軍、驃騎將軍、進封＆鄉侯，但因不是劉備嫡系，並未真正受到重用。一世英雄，卻落得家破人亡，報仇無路，其心情之悲苦是可以想見的。也就是說，馬超歸降劉備以後，再也沒有什麼業績可寫了。羅貫中出於對這位虎將的同情，精心設計了馬超大戰張飛的故事，使其英武形象再一次煥發出奪目的光彩。同時，這個情節也為張飛形象添上了精彩的一筆。真是並寫兩面，相得益彰。

（本文選自《三國漫談》一書，將由遠流集結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