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閱讀
作者:賴和、楊逵、鍾理和、鍾肇政、黃春明、吳濁流、張文環、呂赫若、鄭清文、王禎和
繪者:陳秋松、鄭治桂、江彬如、郭娟秋、楊大緯、梁正居、官月淑、唐壽南、張振松、江彬如、劉伯樂
開本:平裝25開
名家推薦:李家同、路寒袖、潘萌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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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鍾理和
文/鍾鐵民
  印象中父親看書和寫稿的時間最長,早上常見他坐在庭前木瓜樹陰下的舊藤椅上,隨著頭上太陽的移動搬動追著樹影,直到樹影移出庭外。這時候父親面色是凝重的,特別是他在寫稿時,他常常兩眼瞪著遠山,其實他是視而不見,我們在他面前怎麼叫鬧他似乎都沒有感覺到,但是不能呼喚他或跟他講話,連母親那麼專斷,這個時節都不敢打斷他的思緒。

  父親平日不苟言笑,許多人都覺得他太嚴肅,尤其是我童年的玩伴,大都害怕他。父親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怕,他明理決不苛求。我指導弟妹功課,曾經為妹妹筆跡太拙劣而發怒。父親來解圍:筆畫沒有錯就好,莫為難她。母親是火炙腳的性子,教我們做家事或農事時,立刻要求完美,稍不如意便破口大罵。有一回父親忽然在旁邊笑笑說:孩子,教你媽媽寫字看看。母親幼年失學,曾要我們教她寫字,但她總是學不成。這時母親便立時訥訥笑開了。

� � 許多人說鍾理和的小說感人,那是當然的,因為父親以及圍繞在他身邊這些農村人物,幾乎全都是生活的勇士,為突破生活的困境,流血流汗但絕不流淚:他們都有為家親拼死奮鬥的勇氣、有不屈於命運的高貴靈魂,永遠抱著明天比今天更好的希望,這些生活的故事可歌可泣。可悲的是父親一生創作的黃金時期代,碰上台灣文學最慘淡的歲月,以台灣為主體描寫台灣人心靈、感受、生活、悲苦和喜樂的作品,在當時文藝政策氛圍下,難發表的園地。不過父親正如他作品中堅強的台灣農民。繼續在台灣文壇苦苦耕耘,直到修改最後遺作〈雨〉時,吐血而死。我想,他真稱得上是「倒在血泊裡的筆耕者」。

� 父親性格有藝術傾向,從小既愛音樂也愛繪畫,小學時用心學過素描。我在農場老屋曾找到一堆畫筆及油畫顏料,聽說都是我父親早年買的,還曾經要求祖父送他到日本去學畫,可惜祖父認為繪畫是不切實際的行業,給否決掉了。父親也愛好攝影,在那個時代,他擁有自己的相機,曾因攝影背景觸犯軍事禁忌,引起一些誤會。今天我手邊有他年輕時候的照片,都是他當年留下來的,他照了以後大概就分送給親戚朋友。
� 父親很早便喜歡文學,讀私塾的時候已迷上通俗話本如《七俠五義》、《羅通掃北》等。曾經寫《午夜花》長篇章回作品,內容是在台南一個酒家女的悲慘的身世,原稿像枕頭那麼厚,我的叔叔鍾里義目睹過小說原稿。

  可能是家族遺傳,我從小奇愛聽故事,所有來我家的長輩都被我要求過講故事給我聽。父親退院回家,我只要求買故事書當禮物。他從台北帶回來一本厚厚的格林童話,還有一大疊他收集的《新生報》兒童版,這都是我唯一也是最重要的閱讀教材,陪伴我度過童年,對我的影響很大。我非常喜歡讀書,新教科書到手,沒幾天就被我讀完了,於是渴望閱讀更多的讀物,偏僻的農村沒有報紙,學校窮得連《國語日報》也沒有訂,班級是有月刊《小學生》,但只有導師高興時偶而給我們看。我無聊到上附近寺廟閱讀《菩提樹》、《佛光》之類的雜誌,尋找一些因果報應的故事。初中時代開始喜愛現代文學,翻閱父親中文藏書,也偷偷閱讀到父親書櫥中的原稿作品,既親切又感動。求學時期父親要求我把精神全部放在功課上,不讓我接觸文學。希望我平平安安過一生。臨終前還殷殷吩咐,不要選擇文學創作這條路,拖妻累子,到死都感愧疚。

  現代年輕人的惰性表現在日常生活上那種散漫、率性,在父親看來是罪惡行為,他堅持生活的規律不容破壞。比如早上起床,一定在六點以前,起床以後有許多家務要處理完畢,然後才能去上學。父親認為人應該認真生活,如果生活態度隨便,不遵守規律,一件事可以隨意更改,那麼每一件事便都可以更改了。這便是散漫,散漫的人就是生活上沒有責任的人。我一直奉行不已,也要求我的孩子,但是現代工商社會,連生活也多元化了,觀念多元的氛圍下我的要求在孩子看來成了代溝,我只有調整自己的腳步,做適度適應。父親對我們的另一個重要要求是做人誠實,他極討厭虛假,從他的作品和寫作態度上我們可以感受到。我這一生或許沒有成就與價值,但在真誠面對社會這個態度上,我對自己、對孩子都十分堅持,庶幾可以向父親交代。
荒山古墓中的成長書坊
文/楊翠
  我的成長書坊,是在一座荒山,瘦削的小女孩,與一位被歷史遺忘的文學老人,一起渡過寂然而又漫長的晨昏日月。

  我的阿公,楊逵,一如金庸武俠小說裡的「古墓派」傳人小龍女,被鎖入深暗古墓,長臥時代的寒冰床,在禁錮的、驚恐的、鬼影幢幢的年代裡,乏人問津,卻仍然固守他的生命修行與文學堅持。所以,我的文學啟蒙,也就不脫那麼一點古墓派的味道,在自己主觀的慾望上,或者在客觀的條件上,都不願也無法和暄嘩的主流文學聲腔唱和。

  古墓派的武功秘笈,其實也沒什麼獨門絕技,就是要忍得住寂寞。我被阿公、或者被外界視為「古墓派傳人」(其實我是不得不然,阿公晚年失妻孤寂,他有十幾個孫子,唯獨我被分派到東海花園陪他,山中無事,唯有耕讀,學著塗鴉,因此,莫名奇妙的就成了「傳人」),從童年到少女,都如囚禁一般蟄居山裡,我的童年記憶中,沒有遊戲現場,沒有玩伴,只有自己繪製的紙娃娃一家人和他們的好幾百件紙衣服。我這忍不住寂寞的「傳人」,在文學旅程中,經歷了背離與回歸的雙向歷程。

  童年,我閱讀經驗中的最初悸動,是亞森.羅蘋、福爾摩斯。小小年紀,鎮日沉浸在他們所構築的、完全迥異於我的生活現實的世界裡,經常啃讀到深夜,在小說所營造的死亡與案件的詭譎氛圍中,暗夜荒山,連上廁所都不敢,總是把已經睡著的阿公搖醒,強迫他陪我去上廁所,為我守門。

  少女十五二十時,瓊瑤言情小說大流行,我也沉迷其間,少女的心被纏綿悱惻、愛恨糾結的小說情節深深牽動。唸台中女中一年級的時候,每天深夜趁阿公入睡,我就拿著手電筒,躲在棉被裡偷看瓊瑤小說,看到入戲,痛哭流涕,難以抑制啜泣聲。老人淺眠,被我哭聲吵醒,常常在我正投入男女主角的愛情世界中時,燈光突然大亮,棉被被一隻老手掀開,阿公拿起我手中的書,翻了幾頁,難我一眼,笑罵說:「妳有夠神經,半夜看這種書看到哭!」

  這些「背離」古墓派的閱讀歡愉,果然讓我嘗到惡果;台中女中一年級,我因數學不及格而留級了。阿公沒有譴責,也不曾禁止我的閱讀,他總是在我不及格的考卷上簽名,然後說,沒關係,這些題目我也看不懂。我第一次知道,古墓固然深暗孤漠,卻又是如此難以想像地敞闊,我這心不甘情不願的「古墓派傳人」,少女時期一心只想伸頭探望外面的陽光世界,古墓老人姓什名誰,有什麼文學成就,最初是一概不知。然而,阿公用他的體溫,讓我在古墓裡發現一絲光亮。

  同時,我孤獨苦悶的青春期,恰好是楊逵甩脫歷史塵土、重新被看見的時候,生命年輪已入尾聲的阿公,臉上總是洋溢著陽光一般的容色,對著訪客一再敘說他的歷史經驗與文學理念。而我,有時是倒茶出去招待客人,有時是不甘寂寞,經常擠在旁邊,漫不經心地聽,聽著聽著,從外面的這扇窗向內探看,探向古墓深處,才發現自己身旁就有動人的文學。

  的確,文學成為我生活、或者生命的一部份,是因為阿公。古墓老人用自己的生命故事,為我營造了一個自由敞闊的文學天地,我讀亞森.羅蘋,讀瓊瑤,然後,讀他書架上各式各樣的書,看得懂的、看不懂的,細嚼慢曣也好,生吞活剝也好,有書就看,在東海花園這座沒有鄰居、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的荒山,閱讀,成為我唯一的心靈窗口。

  而阿公青春年少時期的閱讀經驗,也帶給同樣是青少年的我很大的振奮。他曾說自己少年時代,因為一位日籍老師的引領,耽讀世界文學作品,經常徹夜不眠,上課時拼命打瞌睡,睡飽了,回家又是精神百倍,繼續遨遊於世界文學的深邃天空。這對當年上課打瞌睡、晚上偷看瓊瑤小說的我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榜樣」,阿公不曾責罵我,不曾禁止我,也是因為自己曾經少年十五二十時吧!

  我第一次寫作,把稿紙遞給阿公,請他「指點」之後,就飛奔到花園裡閒晃,心裡七上八下,等時間差不多時,偷偷回到屋外,看阿公看完沒有,觀察他臉上表情,心想這個「大作家」會不會把我的文章打入十八層地獄。然而,阿公只是說,寫得不錯,再繼續寫。我很失望,「古墓派傳人」也得不到什麼武功秘笈,我還是得用自己的身體,去躺臥「文學寒冰床」,用自己的體溫,去感知「文學」是什麼。

  的確,阿公是我的文學啟蒙師,是我進入文學天空的領航員。他對我的啟蒙是──如果你未曾深入探觸自己的文學心靈,就無法開發出自己的文學潛能。他只是告訴我,你要寫你所熟悉,寫你的生活周遭,因為文學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他告訴我,你要寫你所感動,寫你所感傷,因為文學是作家與社會現實的纏綿、對話與辯證,也是作家與土地生活空間的愛情戀歌。

  小時候,老人和小女孩的荒山生活情境,曾經是我的埋怨,跟阿公一起到台中市的市場買菜,我會刻意甩開阿公的手,不想讓人知道這個很乾很瘦很寒傖正在橫掃攤子裡最便宜的魚的老人是我的阿公。然而,長大後,我才知道,能夠與阿公相依相伴,他老去,而我成長,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阿公有著陽光般的性情,雖然身處歷史古墓,被迫長臥時代寒冰床,但他心中埋藏著一個火種,他總是能穿透冰山,凝視人間光照。阿公傳遞給我的生命能量,成為我人生中最好的藥石,挫敗時吞服咀嚼,經常讓我能夠在現實中破雲見日。

  對我而言,阿公既偉大又平凡,文學也是這樣。寫作,不是要鏤刻自己的紀念碑,我們其實是以文學尋找與自我的通話器,以文學探索自我意識、乃至潛意識中的垃圾箱與藏寶庫,以文學整理心靈暗處的抽屜,以文學尋找心靈的補給站與出海港灣,也以文學探求向外的通聯網絡,尋找共同頻道的心靈朋友。

  遠流出版「台灣小說.青春讀本」系列,正是在建構一個心靈通聯網絡。以新穎活潑的表現形式,織入豐富深厚的文學知識,為青少年建造一座富麗的文學花園;前輩作家是這座花園的指示牌,經由他們的引領,青少年可以走入自己的文學秘境,尋幽探秘,聆聽自己內心躍動的文學音符,找到適合自己的樂器,唱出屬於自己的文學樂章。
  
  文學是超越時間、跨越空間的。我曾經以為阿公是老人,阿公的文學很老舊,後來才知道,前世代的阿公,擁有比我還青春的精神魂體。我曾經甩開阿公的手,後來卻不斷地取用他在文學中、生活中所蓄養的生命火種。

  我的成長書坊,在荒山古墓,開出一片繁春麗景。我相信,透過「台灣小說.青春讀本」,我們的青少年,也都能讓心中埋藏的文學種仔,落地生根,綻放出屬於自己的文學花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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