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作者 名家推薦 強盜的女兒 獅心兄弟 林格蘭印象 延伸閱讀 回首頁

小朋友請直接跳過,因為──後面的故事比較精采

任建誠(紙風車劇團團長)

  在我的工作領域有新鮮的事兒發生的時候,我習慣都會和家人分享。所以,當我有點得意地拿著厚厚的原稿,告訴我的兩個女兒又有好看的新書了!因為,我要為最棒的童話作家阿絲特麗.林格倫的《獅心兄弟》和《強盜的女兒》這兩本書做推薦時,國小四年級的女兒不假思索就告訴我說:「書前面的這些推薦,我都是跳過不看的!」

  我張大了嘴,乾笑兩聲,強忍著「尷尬」回問她:「為什麼?」
  她聳聳肩,告訴我說:「因為不好看,後面的故事比較精采!」

  我臉上出現了三條線,只能賭氣的回應她「我也會很努力的推薦的」;但當認真的讀完這兩部作品後,證實她說的一點都沒錯--「故事真的很精采!」

  因為在這位瑞典著名的童話作家筆下所呈現的世界,不但如同兒童戲劇般充滿了想像力與不可預期性,故事的鋪陳更是緊湊而環環相扣,而紙風車劇團十多年來在兒童劇場中所強調的「創意」、「美學」以及「愛與關懷」的重要性,也讓我在這兩部少年童話中發現的同樣的價值。看完小說後,我迫不及待地上網去搜尋作者的資料與照片,她看起來真的好慈祥,還會伸舌頭拍照,我真想稱她為童話的阿嬤,因為她真的太會說故事了。沒有聲光效果,藉由文字就讓讀者猶如坐在劇場中看戲時的身歷其境一般,故事中的情境與情感描述的又是如此真切。更令我敬佩的是這位慈祥的阿嬤不但精準地掌握了孩子的觀點,在虛構的世界之中呈現出所有父母和兒童在成長與相處過程中都曾經或將會面對的問題,在真實之中卻又充滿了想像力。

  我想鼓勵所有的家長應該像看兒童劇一樣,和小孩一起看這部小說(有許多家長只買小朋友的票,家長並不進場看戲),然後一起討論。並不是因為這兩部小說都讓我看得落淚,而是對我而言,故事中的太多孩子的想像情景與感受是許多大人已經遺忘的,而纏繞在孩子心中不論是友誼與親情的問題、生死問題、小孩看大人的觀點,大人看小孩想法、要不要勇敢、去不去冒險、生命中的每一個抉擇、成長中的每一個第一次……等等議題,都是所有現代父母與現代小孩共同會面臨也需要對談的大事,而在阿絲特麗.林格倫的童話世界裡,我們可以發現不同的觀點,也自然地提供了家長不同的答案和可能性,我確信這兩部少年小說會帶給所有台灣的孩子和父母一個會呼吸的想像空間。

  推薦寫完了,我女兒真的說對了,3歲到90歲的小朋友有可以略過不看,唉!雖然我很誠懇,但是,後面的故事真的比較精采。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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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冒險.勇氣」──阿斯特麗.林格倫給孩子們的秘密禮物

朱曙明(九歌兒童劇團團長)

  阿斯特麗.林格倫女士的筆下文字對我來說似乎有著無可抗拒的魔力。

  八年前的一個深夜,我人已在床上做好就寢的準備,而林格倫女士的《強盜的女兒》也在我手上,被我當成前進夢鄉的「助眠書」。但神奇的事情就在我翻讀第一頁之後開始了:我無法停止不去翻看下一頁、不去探勘下一章。就這樣,一頁頁、一章章,直到書的盡頭、故事的結尾,沒有猶豫、毫無睡意,再抬頭時,黎明的曙光已斜映在我的窗台上。

  八年後,林格倫女士的文字魔力,同樣發生在《獅心兄弟》。一幕幕場景在我腦中像放電影般的播映著,我聽見故事人物對話的聲音、感受到每個人的個性與情緒,甚至見到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她的魔力帶領著我進入北歐森林,見識一座座神秘卻又瑰麗的迷霧森林,而其中最令人著迷的是,自然界與非自然界生物的微妙接觸。對於森林,如果你會讚嘆它的雄偉,那表示你還在森林之外;一旦你隨著她的筆進入巨蔭遮天、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冒險,我想再也沒有人可以笑得出來了。在她的森林中,有一道人類與精靈的邊界,但那當然不會像交通號誌一樣給你畫條線或立牌警告。來到邊界,幸運一點你只會遇見老愛問「為什麼」的矮精靈,但大多時候我們會被成群結隊的灰侏儒包圍,被愛抓小孩的哈培鳥追趕,甚至還會遇上噴著毒火的遠古惡龍卡特拉或她的死對頭──巨蟒卡姆!

  其實,社會不就是一座我們不得不進去的無邊迷霧森林嗎!?在這座森林裡冒險當然是刺激而有趣的,但危機、挫折、迷惘、失落,不也正像是非自然界生物一般,虎視眈眈地準備隨時吞噬我們嗎?別怕,林格倫女士也為我們在森林裡埋下了對付那些惡精靈的神秘禮物。這個禮物就是:「在這座森林裡,能夠救你命的不是『害怕』,而是『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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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光──用生命愛兒童的阿斯特麗•林格倫

幸佳慧(兒童文學工作者)

  瑞典沒有一個孩子不認識她
  阿斯特麗.林格倫自從三十七歲在瑞典一家出版社的文學獎嶄露頭角後,隔年1945年她更以《長襪子皮皮》聲名大噪,該書11月底在瑞典上架,兩個星期內賣掉兩萬本,一直到聖誕節前夕,出版社跟印刷場的員工都得為了印製、包裝、寄送等工作而加班。皮皮不只轟動瑞典,德國、蘇俄與其他歐洲國家更為之瘋狂。林格倫一生出版逾百本作品,創造出許多童書角色的原型跟經典。她參與了各類有關兒童的創作,包括故事、小說、歌謠、廣播劇、電視劇與電影,她的出版品改編成電視電影的超過四十部。她的書全球總銷售量相當驚人,目前為九十五國語言共一億四千五百萬本,而這個數字仍快數累加中。

  瑞典沒有一個孩子不認識她,不喜歡她的書。更重要的,林格倫絕非只是一名童書作家,她關心兒童人權、弱勢、動物,她的名字不僅是瑞典報紙藝文版的常客,也常在歐洲國家的社會版上與弱者、公義站在一起。只要她一發出不平之鳴,瑞典官員甚至總理往往得親自出馬應對,有一回政府因應付不當因此失掉民心輸了大選。林格倫從一位單親母親,變成作家,又擔任童書編輯數十年,晚年更由於她的人道精神、正義、慈善、謙虛、幽默等特質,使她成為媒體頭條的最愛,不管大小事,瑞典人都希望聽到林格倫的意見,她成為瑞典人的女英雄,數度獲選瑞典最受歡迎的人或風雲人物等頭銜。瑞典人如此習慣生活裡有她,因此當林格倫於2002年1月28日在家中安然去世,消息一傳出,瑞典家庭立刻都在窗邊點起了蠟燭、傷心的落淚。三月的葬禮,不僅瑞典皇家成員全員出席,光是斯德哥爾摩上街哀悼的市民,就超過十萬人。至今,還是很多瑞典人不大能接受他們深愛的作家離他們而去。2007年是她誕辰一百年紀念,瑞典政府、皇家、學院、醫院、學校、出版社等團體再次齊聚同心一起推出很多大型計畫來讚美、懷念並繼續宣揚林格倫的精神。

  大膽描繪黑暗面
  林格倫的一生非常精彩,而她快樂無暇的童年更是那傳奇一生的泉源。也因為她有個很完美的童年,她筆下的故事大多呈現無比歡樂、無處不遊戲的兒童生活。然而她晚年幾部作品大膽描繪黑暗面也曾引起爭論。所謂的「黑暗面」,並非邪惡,而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寂寞挫折、擔心害怕、不公不義等面向,其中以《獅心兄弟》跟《強盜的女兒》兩部最為細膩、最具深度,是她青少年小說的重要代表作。1973年《獅心兄弟》在瑞典出版時,二十五篇的書評裡的確有二十四篇,對結局所透露的「自殺」情節感到錯愕,其中衛道者更是強烈質疑其間接鼓勵自殺的聲音。然而這樣的作品尤其提供精神分析派的學者藉此以臨床案例,來深入討論死亡之於孩子,以及童話給孩子或人類深層的心理作用,以及成人與兒童心理的差異。而1981年出版的《強盜的女兒》,更是林格倫將很多她個人的生命哲理編織在故事裡,並且把她自己的性格濃縮在女主角隆妮雅身上。

  讀《獅心兄弟》的確需要更謹慎的態度,不能輕率的以類似自殺結局來判其成敗輕重。尤其不能只靠成人眼光,更需要考慮兒童心理。在結局之前有許多肌理是不能忽略的,例如強納森為了救弟而犧牲自己,史科迪重病在廚房卻也只能等死,兄弟倆死後到了楠吉亞拉國度相逢後,也要面對惡勢力滲入等的事實。唯兄弟倆決定挺身,弟的膽怯雖一路受到挑戰,但在勇敢的兄長帶領下,一起拯救他人。只是這勝利也需要付出代價,當兄面臨全身即將麻痺的命運時,只能靠弟弟來掌控他們希望。弟最終突破自己,往山谷的黑暗一踩,往另一個全然美好的國度而去。

  孩子是需要慰藉的
  回頭看第一個世界,孩子面對種種困境是無助,即便是大人都無能為力。若現世裡的大人於事無補卻沒人撻伐,那麼孩子為何不能在來世主動掌握命運呢?在楠吉亞拉,孩子可以參與大人戰役,協助消滅惡魔,他們掌握許多重要契機與決策,也因隨時受試煉而快速成長。他們可以高度掌控命運,這一點尤其證明於在兄的名言「有些事就是非做不可,否則你就算不得人,只是塵埃」,以及弟幾番掙扎而勇敢的行徑。因此在第一世界裡,是兄背弟跳樓,在第二世界裡,換弟回報兄,讓即將癱瘓的兄重生。然這一次,是兩個人一起前往第三個國度去。這幾個層次的差異,包括強弱者與主被動的轉換,都需要一起衡量,那麼,往黑暗的一踩就絕非毀滅的自殘了,最後一句「我看見光了」不也是如此背書。事實上,林格倫寫這個故事正是要給害怕死亡的孩子慰藉,她說:

我相信孩子是需要慰藉的。當我還是個孩子時,那時候的人深信人死後會進天堂。這當然不是什麼讓人感到愉快的想法,但是如果每個人都去到了那裡……這種比「光是躺在地上然後卻再也毫無存在意義」的想法來得好多。現代的孩子已經沒有這樣的慰藉了,他們也不再被提供這樣的故事讀。所以我才想,在他們等待著無可避免的終點時,或許有個人可以給他們一個這樣的故事,給他們一點溫暖。(註一)

  生命的價值在於互諒互助
  有別於兄弟之愛,另一個發生在幽暗森林裡的《強盜的女兒》,則從兄妹之情延續到男女之愛。這故事模組取自「羅蜜歐與朱麗葉」,巧的是林格倫把這成人愛情悲劇套在兩個青春孩子身上,還把它放在一個遠古的既真實又奇幻的背景裡。因此,她得以處理兒童過渡成人間的棘手問題;她得以在有別於城市文明的郊野生態上發揮,以進一步論人類發展;她得以處理人性很多基本需要與特性。

  由於青少年一方面要延續兒童本性,一方面要脫離成人監控,使得他們得在衝突中學習掌握自己的情感與命運,更清楚的說,林格倫在處理兒童性怎麼接續到成人性去。所以她先用幾個符號來象徵孩子成長中逐漸擴大的世界觀,再暗示「仇恨」其實是成人的心理發展。隆妮雅與柏克扮演人類從不知所以的敵對關係,進入彼此摸索、意外互助、學習認同、共感身受、真心扶持,乃至解決困難、敵我和好的整個歷程。雖然,這歷程同時也暗示一段異性關係的成熟,但林格倫並不凸顯這樣的字彙。我認為深義在於:若人類愛情是值得歌頌的話,那麼「有如同胞愛的情誼」才是愛情的基石。因為,「生命的困難儘管會出於利益的衝突,但生命的價值更在於互諒互助」才是最終她所想要說的。

作者雖不時強調兩主角誕生時的天災,並著墨森林裡幽暗黑沈、危機四伏。但同時,作者也透過隆妮雅來讚美歌頌森林自然,這些都是作者在探討人與自然正反兩面的互襯對比。自然森林是共享的,不是專屬任何人與團體,是屬於敵我雙方,包括單方所認定的有害物,而且人是依賴自然的。隆妮雅之所以能破除愛情悲劇的魔咒,關鍵在於她與生俱來的純真,與她在自然裡學得的自然法則,才能打破包括互殘的仇視與強盜的生存模式等的宿命秩序。

  歌頌兒童性
  用生命來愛兒童,為他們爭取快樂與權益的林格倫,即便是帶兒童往黑暗裡走,也是為了給他們勇氣與智慧。終其一生,她都在用各種故事來歌頌兒童性。而在這兩部作品裡,正是這些接近兒童天性的意志,才能跨過「黑暗谷」與「地獄溝」。

註一:引用自Eva-Maria Metcalf’sAstrid Lindgren Sweden:Swedish institute 2000, 1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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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呈現經典中的經典

馬景賢(兒童文學家)

  瑞典的兒童文學在八十年代有很大的轉變,由於時代環境的變遷,作家認為「孩子需要正在燃燒的書」,所以在取材方面打破過去許多的禁忌,創作了不少非常傑出的作品。在林格倫富有濃郁詩意的筆下,呈現在讀者眼前的是一幅美麗的北歐風情畫。讀者會跟著作者對季節的轉移描述,了解故事中人物的內心起伏。不論寫人和寫景,筆調都非常的優雅而風趣,有些句子讓人讀了回味無窮,即使在描述死亡時,也是一樣「輕鬆」。

  看完故事讓人會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故事中充滿了十分濃厚的幻想色彩,不像是小說,倒像是個奇幻的童話。這樣揉合了現實和幻想,正是受到孩子喜歡的原因,難怪書評家認為,這是經典之作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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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與想像的平衡

張子樟(國立台北大學語言與創作研究所、國立台東大學兒文所教授)

  在奇幻與寫實互相拔河爭寵的年代裡,回過頭來檢視林格倫的一生作品,你會啞然失笑,因為在她的作品裡,她從不為這個問題煩惱,她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能夠任意穿梭於寫實與奇幻之間。這時,你會恍然大悟,原來這兩種類型作品的區分是用來規範不甚成熟作家的寫作空間,但同時也侷限了讀者的想像範疇。

  像林格倫這樣大師級的作家,早早就把奇幻與寫實溶於一爐。她寫作時唯一考慮的就是如何把故事寫好,內容勝於形式,何必要自陷於形式呢?曾有譯者在談論她創造的兒童世界時,認為通俗和想像這兩種風格以不同的方式體現了她的創作特徵,並指出通俗故事有時接近瑣碎,有時帶有喜劇色,而陰鬱、沈重的生活變成多彩的夢幻之國。進一步去思考這兩種風格,我們會發現它們也可用寫實與幻想的說法來取代。如果說所有作品都是作家醞釀多時的虛構產品,通俗寫實的故事一樣得透過想像力的運作,也同樣不乏虛構成分。因此,我們不妨大膽認定,林格倫是一位自由遨翔於創作空間,不受形式拘束的大作家。

  長期以來,「死亡」似乎一直是兒童文學作品極力避開的主題,這方面包括了死亡前後的描繪。許多作者以為,與死神掙扎的過程過於陰暗悲慘,不適合兒童閱讀,而死後世界的刻畫也同樣不利兒童心理的發展。但透過生命學的深度詮釋,死亡既然是生命的一部分,是人生的必經之路,逃避並非上策,這種禁忌便逐漸消失。在作家筆下,死後的世界成為一個不太可怕,與現世同樣溫暖的地方,藉此去減輕、甚至消除兒童對死後世界的畏懼。

  林格倫把來生勾勒成另一種冒險,不全然是令人畏懼的地方。她把一個戰時國土被佔領、國人群起反抗的故事轉化為《獅心兄弟》這樣令人感動的童話化的少年小說。故事著重勇氣、正義、利他主義及明辨是非的刻畫。它觸及了人的最深沉的恐懼:死亡、壓迫、黑暗、巨怪、孤獨、與生命中最重要的親密者分離以及善惡對立分明等等。善者為自由而戰,勇敢行事,又肯自我犧牲;惡者狡滑殘暴,經常思索新奇又可怕的方法,來虐待善者。善惡之爭,最後善必勝惡,但必須付出極高的代價。這種二分法的書寫原本就是奇幻小說的特色之一。

  讀者還可從《強盜的女兒》覺察出林格倫的另一種書寫功力。這本書同樣是冒險故事,但除了冒險這基本元素外,它避開了死亡的威脅,再加上幽默的情節,而且現實層面遠遠超過了幻想的部分。故事本身溶入了世俗的角度,善惡之分變得不甚重要,甚至模糊不清,在故事結尾處也沒有合理的解釋,因為它被淡化掉了。這本作品契合了通俗化作品的共同之處:緊張萬分的情節與風趣幽默的對話。易讀但不低俗。

  我們不要忘記林格倫是寫景的高手,這點在《強盜的女兒》特別顯著。無論冬雪、春雨、瀑布、森林動植物的描繪,都令讀者陶醉、響往。季節的轉換、生命的消長的刻畫也拿捏得十分精準。男女主角遠離家門,在森林中的生活體驗──尋找食物,對抗胖妖精、灰侏儒與野哈培鳥的驚險經過及馴馬的樂趣,更是作者對大自然生命的推崇與歌頌。林格倫確實掌握了化通俗為高雅的手法。

  《獅心兄弟》和《強盜的女兒》並不是林格倫僅有的作品,但確是她寫作風格──通俗與想像的平衡──的最佳演示。經由這兩部作品,讀者深刻領略了真正人間之愛的偉大,不論長幼親情、兄弟之情或純純之愛的描繪,林格倫都展現了她寬廣的視野,精確地刻畫了人性本質。她的作品提昇了兒童文學的水準及影響力,難怪有一位瑞典文學院院士認為她與大導演英瑪.柏格曼是名聞全世界的兩位瑞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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