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某年的國小沒上補習班的暑假,家裡拿了本書頁泛黃的書叫被懷疑是過動兒的我閱讀,泛黃的書皮和頁面,上面用毛筆字寫著「蛹之生」,底下還有著「小野著」,再底下是紅色的夕陽和倒映著夕陽的海?
用一個暑假的時間,在吃過飯的午後,邊聞著遠處咖啡工廠炒豆子時飄來的的焦黃色香氣,在西曬的房間裡讀完泛黃的「蛹之生」,當太陽要下山時,陽光直接射進房裡,整個房間會變成金黃色的。
還是小學生的我問大人們:「什麼是大學生?」他們總回答我:「等妳進了大學就知道。」再問:「什麼是微積分?」大人的回答是:「等妳讀了就知道了。」
原以為讀了五專後就沒機會再讀大學,直到專科畢業後的那年冬天,為了準備轉學考在家裡演算微積分練習題,算著算著脖子酸了,一抬起頭來,一段蛹之生裡,一位男學生算著微積分突然抬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雙眼血絲遍佈的情節一下子就鑽進我的腦海裡。我忍不住的跨過一堆又一堆的講義和計算紙,站在房門口的那面陪著我長大的鏡子前:「嗯,沒有血絲遍佈,頭也沒有變大。」那時,遠處的炒豆子工廠已經歇業十幾年了,而我的房間因為拉下百葉窗而泛著詭異的墨綠色,房裡的濕氣都要滲到骨頭裡,桌上的微積分講義因為白亮亮的檯燈而反射著刺眼的白光。
進了大學後,最讓我害怕的再也不是微積分,而是讀不完的統計:數理統計、多變量分析、作業研究……每逢期中和期末考總得要和公式糾纏一個晚上,筆記一讀再讀,在與Σ、φ、Π奮戰的中場休息時間裡,就會跑到鏡子前看看自己的頭有沒有像葉哮一樣變成大頭?在睡前總會覺得全身飄飄然,唯有頭,像是裝下了幾百斤的公式:從離散型的白努力分配到連續型的指數分配、Limit、數不清的Σ…我對著即將睡著的自己說:「醒來別忘光了,不然,這個晚上真的就『白努力』了。」
大學生活和書中的描寫似乎不同,雖然讀大學時僅記得幾個交錯的情節,像是自稱「梅庭過」的吳霜,在每個求學階段裡,我總會找尋著這樣的「冰霜美人」,不知道現實生活裡的冰霜美人會是什麼樣子?那個年代的年輕人還會關心國家大事、釣漁台主權、山地青年服務、股票,現在有不少大學生彷彿如書中葉哮的翻版,至於國家大事已沒人在乎,投資理財?有不少人大學未畢業就已負債累累。
那些彷彿是上輩子的事,當我再翻開「蛹之生」時,又變成小時候那個聞著咖啡香的小女孩,一頁頁翻開的不是書裡的情節,而是童年時閱讀後對未知生活的懵懂與嚮往的記憶:「什麼是大學生?什麼是微積分?」這些我都經歷過了,我的大學生活因為是轉學生加上被動的個性,所以很少參與班上的活動,於是又體會了吳霜那種很期待加入團體的心情,不同於她的是沒有很急迫的生計壓力,我更不是美人。
「蛹之生」出版了三十年,我的人生也過了二十六年,有時莫名其妙的會想起書中的某個情節而比照自己當下的生活。小時候的許多問題已經在親身體驗後得到解答,剩下的一個問題-在當時讀完了整本蛹之生後,我對家裡說:「長大後,我要當一個作家,也要寫一本小說。」這本小說的身影在哪裡?就像一枚未羽化的蛹,不知道是一隻翩然起舞的炫麗蝴蝶還是一隻撲火的醜陋飛蛾?又或是永遠停滯在蛹的時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