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原之戰(上)》精采試閱
高宮的茅庵
如今,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筆者少年時代去過近江國的一座古寺。溽熱盛夏裡,沿著漫長的石階拾級而上。古寺的名字現在記不清了。
當時,我坐在古寺簷廊裡納涼,眼前是一大片繁密的綠葉。其情其景,記憶如昨。那繁密綠葉的前方,鋪展著琵琶湖畔遼闊的平原。
一位老人把我們領到這裡,他咚咚敲著簷廊的地板,連說帶比劃,向我們一群少年講起了古寺的歷史:
「現在我坐的這地方,太閤殿下曾經坐過,他一身獵人裝束。那天也是個盛夏裡炎熱的中午,像今天一樣,汗水都流進眼睛裡了。」
言訖,老人擦了一把汗水。街上的大人們都稱這位老人「嫩葉君」。至於他姓甚名誰,到現在我也一無所知。
老人舉著洋式陽傘,手搖一柄扇子,身穿被漿洗得縮了水的襯衫和短褲,披著一件麻布道袍似的外衣。
「來一碗茶!」據說秀吉這樣命令道。
寺院深處,有人應聲。隨之站到秀吉眼前的,是寺院當時的小和尚石田三成。
此處為冗筆。這一段傳說經常刊載於少年雜誌等圖文刊物上,內容我們瞭若指掌,何需再聽老人講述。
現在我要創作《關原之戰》這部人間喜劇或曰「悲劇」,不知從何處寫起為好,冥思苦索模糊朦朧之際,少年時代領略過的前述情景,像白日夢一樣浮現於我的腦際。據聞,亨利.米勒說過:「此刻你正在思考著什麼,即可以從你想到之處寫起。」我就這樣展開故事情節吧。
那位老人講的石田三成當小和尚的故事,收入《武將感狀記》中。一般認為,石田三成在世之時起,就是一則廣為流傳的插曲逸事。
當時,秀吉身為織田信長的部將,剛當上大名,被封為近江長濱城主,年祿二十餘萬石。
秀吉在自己領地內放鷹狩獵,他認為,狩獵活動的目的是進行領地內的地形偵察,兼能視察民情。
不僅如此。秀吉覺得,因為自己平步青雲高升為大名,必須擁有與二十餘萬石相稱的軍隊和武士。他放鷹狩獵之時,與其說在乎飛禽走獸等獵獲物,倒不如說更深切關心的,是確認自己領地內是否有名副其實的人才。秀吉的譜代(編註:代代侍奉特定主家的家臣系統)大名加藤清正、福島正則、藤堂高虎等人,幾乎都是他在這時期招募到手的。
卻說石田三成。
三成幼名佐吉,是居住近江坂田郡石田村的「地侍」(編註:村級武士)石田正繼的次子,此時被送進寺院。有典籍載云,三成為了求學修業才進了寺院;也有典籍寫道,他是「寺小姓」(編註:寺院的少年雜役)。
那是剛到十來歲上頭的事情。
三成面容乾淨利索,雙睛靈動清湛。是一個人人見了人人矚目觀瞧的少年。
秀吉來到這一帶狩獵,口渴得要命,突然走進了寺院。
「沏碗茶來!」
說完,就坐在簷廊裡。佐吉在室內忙著沏茶。少年的父親正繼雖然隱居鄉村,家裡卻世世代代擔任地侍,家道殷實。佐吉的衣著想必是挺不錯的吧。
俄頃,佐吉靜靜端來了茶水。秀吉坐在蟬噪聲中。
「請用粗茶。」
佐吉獻上茶,秀吉匆匆忙忙地喝著,並命令佐吉:
「再來一碗!」
關於第一個茶碗,《武將感狀記》書云:「茶碗很大,盛著七八分滿的溫茶,佐吉端了上來。」秀吉飲訖,咋舌感歎:「味道挺好,再來一碗!」他口渴極了,貪婪地喝著。三成沏的茶水,量也好、溫度也好,都恰到好處。
「遵命。」
佐吉退下,這次將茶水沏得較上次稍熱一些,量則減半。秀吉一飲而盡。又命令「再來一碗!」這時,他大概覺得這少年今後可以重用,便開始觀察他。
第三次端上來的,容器是個小茶碗,茶水量極少,熱得燙舌頭。秀吉佩服這少年的機靈。
「汝曰何名?」秀吉問道。
佐吉細長清秀的眼睛下視,回答:
「在下家住大人領地內石田村,是石田正繼之子,名叫佐吉。」
(這少年不錯。)
秀吉思忖。他覺得佐吉長大後應能重用。接下來,他又問了兩三個問題,佐吉的反應敏捷。秀吉愈發中意,便從寺院住持手裡要出了佐吉,領回城裡。
秀吉與佐吉首次邂逅的寺院,有人說是長濱城外觀音寺;也有人說是伊香郡古橋村的三珠院。地點究為何處,無關緊要。
此外,還有這樣一個故事。從史實上說,大約發生在三成二十歲前後。
在此之前,三成相當於「兒小姓」(編註:在主君身邊負責雜務的少年武士),他的俸祿直接由秀吉的俸祿中撥出。
「今後讓他領取正式俸祿吧。」
秀吉這樣尋思。在此前後,他一手扶植起來的、曾經和三成相同的勇猛小武士加藤虎之助(加藤清正)年祿四百七十石;福島市松(福島正則)年祿五百石。
「佐吉,現在我也給你新恩俸祿五百石。你要更加勤奮盡忠!有何欲言?」秀吉問道。
《古今武家盛衰記》記述的三成,此刻跪拜謝恩:「倘若如此,」他抬起頭來說道:
「宇治川、淀川生長著荻草和蘆葦。」
他接著說,河岸的鄉民隨心所欲割取這些自然生長的植物,做成葦簾,用途頗多。如果給我權利,我可以對他們割取的葦草徵稅,不要五百石俸祿。
三成自幼生活成長在琵琶湖畔,這一帶或許自古以來就有此慣例,割取湖中蘆葦,須向領主納稅。儘管如此,三成能著眼此事,可見他肯定是個相當諳熟經濟的人物。
「能徵上多少稅金?」秀吉興趣盎然地詢問。
三成即刻計算了一下,回答道:
「相當於一萬石。我若能獲得這項權利,可提供一萬石的軍事力量。」
秀吉對此人的頭腦感到驚詫。此時的同僚加藤虎之助和福島市松,尚無這種行政工作的意識,只是一心思考戰場指揮衝殺的智慧。
(佐吉是個討厭的傢伙,主公為何那般偏愛他?)
他倆可能這樣揣想。總之,秀吉喜歡戰功卓著的武將,但更器重三成那樣的才能。不知何時,秀吉說過這樣的話:「三成最像我。」
「向割蘆葦的人徵稅,亙古未聞。但此事倒是挺有意思。我暫且觀察一段情況,先准許你的方案。但萬不可難為百姓。」
秀吉說道。三成做事雷厲風行,對宇治川和淀川從上游到下游的幾十里範圍內自然生長的荻草和蘆葦,規定了每町(編註:一町約合一萬平方公尺)的徵稅額,讓當地鄉民割取,然後銷往京都和大坂一帶,獲利甚巨。……
◆《關原之戰(中)》精采試閱
急報
七月二十四日,家康終於抵達決定他命運的野州小山驛站。
野州小山,即今栃木縣小山市。作為奧州街道的驛站,很早以前便開始繁榮,戶數有五百戶許。
前已述及,最初向會津發兵時家康就說過:
「二十四日的宿營地,小山最合適。」
在遙遠的古代,開創了鎌倉幕府的源賴朝前往征討奧州時,這座小山是其宿營之地。家康襲用了這吉祥前例。
「有城池吧?」
家康問道。其實那裡僅有源平時代的貴族豪邸,即便有城池,也已於天正年間隨著小山氏的滅亡而化為廢城了。若想住一宿,寺院或郭內其他建築倒是還遺留著。
黃昏時分,家康抵達野州小山。
他立即沐浴後,一進居室,就讓跟隨此趟奧州行軍的側室阿夏按摩腰部。
「被妳的小手一按摩,可真舒暢啊。」
家康明快地笑了。
「年輕的關係吧?」
阿夏二十歲,伊勢人,胞兄是伊勢北畠氏的遺臣,名曰長谷川三郎右衛門。如今是德川的家臣。
家康眾多側室當中,人稱「三人眾」的三名年長者留在大坂當人質,而由年輕的阿夏隨軍來了。
阿夏貌美,性格溫柔,聰明伶俐。家康最喜歡這個像孫女般的小女子。
「畢竟是天正九年(一五八一)生的呀。」
關於阿夏,家康總把這話掛在嘴上。天正九年出生的阿夏,卻已有成熟的女性體態和機能,對家康來說,這是至大的暢快。
此處為冗筆。照顧家康晚年日常生活的阿夏,活到八十高壽,至四代將軍家綱的萬治三年(一六六○)才殂謝,葬於小石川傳通院。
按摩了近一小時,快要吃晚飯時,走廊裡的腳步聲亂糟糟的。
「何事?」
比家康抬眼還快,阿夏已來到走廊上。井伊直政正跪在稟報道:
「伏見來人。」
守將鳥居彥右衛從即將陷落的伏見城派來了密使。
這個將青史留名的信使名曰濱島無手右衛門。
家康讓濱島上前湊到門檻邊,聽他詳細口述上方驟變的勢態。
(這一天終於來了!)
異樣的亢奮令家康熱血沸騰。
濱島傳達的伏見現狀是,敵軍圍城,開戰在即。
「臣與部下官兵。殊死固守城池。」
濱島代替彥右衛門將原話稟報家康。
家康始終沉默,最後聽到這句,
「嗯,嗯。」
兩度急急點頭。老人極力止住快要流出來的眼淚。
「萬千代。」
家康呼喚年輕的謀臣井伊直政。直政已在隔壁待命。
「事態驟變。派使番通知各部隊,行軍暫停。明天二十五日,在小山召開軍事會議。將此一意旨傳達諸將!」
畢竟是七萬大軍,第一軍司令官秀忠已經到達距此三十公里外的宇都宮。眾將都住在沿途村落,先頭和殿後部隊的距離竟有六、七十公里。
旗本鎮目彥右衛門被選為使番。身披母衣(編註:騎馬武士裝備,長布迎風以防流矢),牽出坐騎,飛身上馬,馬蹄聲疾,跑上街道。
其後,家康讓阿夏端來煎茶,靜靜喝著。
面帶愁容。
(這種事態,已在預料之中。)
本在預料之中,家康卻故意給三成可乘之機,自己離開大坂,前往征伐奧州。誘擊三成,是家康此生最大賭博。
正因如此,家康心懷憂慮。
(到底情勢能否隨心所願,三成會否舉兵?)
這種憂慮最近幾天漸漸化解了。大坂諸將派密使稟報了事變詳情。
奇妙的是,稟報者都是三成一方將領。前已提及,理當是三成盟友的奉行增田長盛,本月十九日送來第一份「三成有舉兵徵兆」的情報。
接著,三成忠誠不二的奉行盟友——長束正家、前田玄以,也送來了內容相同的密信。昨天二十三日,蜂須賀家政、生駒正俊的密信也送到了家康手裡。
但三成根本不知道,這些盟友一邊共同舉兵,一邊暗中取悅敵人家康。
(世間趨勢大幅向我傾斜。)
家康蔑視這些將領,卻因相繼出現的奇妙現象,開始對押上自己前途的賭局頗感樂觀。
(三成不過在演獨角戲。)
這事多少有點滑稽。
家康到了這把年紀,深知世間的運轉是靠欲望和自我保存的本能。
跟隨西軍的眾將愁得夜不成眠,不知己方能否奏凱。家康是控制全關東的大大名,而三成不過是琵琶湖畔僅有一城的中級大名。
(跟隨這樣的人,能有勝算嗎?)
甚至連三成的盟友都心懷擔憂。他們祈願的是保存自家,而勝於護衛豐臣家。
但是目前尚不能斷言家康已勝券在握,也許是三成獲勝。因此,人在大坂卻向敵方洩密,這就是哪方勝利都無所謂的「兩邊壓寶」。
(因此才有了這些密信。)
善於洞徹人心的家康,將這等事情的本質理解得十分透徹。家康不能譴責他們,他需要的是盡可能湧現這樣的叛徒。
大坂諸將精選信使,化裝成山野僧或行商,分別將密信送到家康手中。信使們將密信搓成紙撚,藏進髮髻或斗笠的紐帶。家康不把這些密信當秘密。
而是將其公開。
本是密信,家康卻採取了特殊處理。他令人謄寫若干封,全軍傳閱,性質儼如後世的報紙。這種做法是對己方進行心理戰。
(西軍有這麼多叛徒啊!)
己方諸將會為之驚訝。
(連西軍核心的奉行都如此傾心內府,這場戰爭,德川必勝!)
家康要讓自己率領的豐臣家諸將產生這種心理。身經百戰的老人家康明白,這種心理是創造自己勝出的最重要因素。
但是無論如何,上方形勢的決定性情報來自伏見城守備隊長鳥居彥右衛門。此信可謂是向東軍提交的正式報告。
接到後,家康下令全軍停止前進,明天召開軍事會議。
「在那之前,」
家康喝完茶,對井伊直政說道:
「還得召開心腹軍事會議。讓他們現在就到我這裡來。」
所謂心腹會議,即幕僚會議,議題只有一個,是現在繼續前進,按預定計劃討伐會津的上杉氏?或是來記回馬槍,長途西進,在某地和三成決戰?還是有其他高妙方案?
(我的心意已決。)
家康自忖。他看起來比平時更容光煥發。
(但是,彌八郎和萬千代的意見我必須聽一下。)……
◆《關原之戰(下)》精采試閱
美濃大垣
治部少輔在美濃大垣城眺望眼下風雲,此人可謂是強烈堅持自己信念的人。
──自己以外,再沒有神。
這一點,信長與秀吉亦然。三成也是這種極端者。
三成現今的處境,重要的是他的戰略。他在構築設想,在設想之上又高高構築了自己反抗家康的戰略。對此,三成自信十足。
「家康不會輕易來到戰場。」
三成首先設下這樣的前提。理由是家康背後有會津上杉。只要有剛愎的上杉景勝與睿智的直江兼續,總計一百二十萬石實力的軍隊對抗家康,家康就不能輕率離開關東。
──家康出馬之前,還有充分的時間。
故此,三成把諸將分散開去:攻打丹後田邊城的細川幽齋;包圍近江大津城的京極高次;另一路則攻打伊勢路的東軍諸城。然而,不久很可能成為決定命運的決戰之場──極其重要的美濃平原,駐屯的不過是餘下的部分兵力。
「兵力過於分散。」
當初制定這個大戰略,謀臣島左近就搖頭,消極反對。對三成的構想,左近不具備積極反對的能力。
左近得心應手的強項是指揮區域型的戰鬥。若是率領三萬士兵與五萬敵軍交戰,再沒有像左近這般勇敢且充滿智謀的指揮官了。
然而天下勢力兩分,主導其中之一的大戰略構想,必須靠三成的才幹制定。畢竟三成自幼跟隨秀吉身邊,從方方面面見過秀吉如何制定並運作戰略。自然,在這次行動中,二人的任務分擔是三成制定戰略、左近指揮戰鬥。
「這樣很合適。」
三成對此堅信不移。根據三成的觀察和預測,到家康出馬之前,時間還非常充裕。這也是對不動情勢的觀測。在過於寬裕的等待時間裡,若讓諸將在陣地上遊樂,必然滋生惰氣,難保將遭敵軍施用謀略瓦解。
「原來如此。」
左近不得不這樣說。左近一直覺得,與其攻克丹後、近江、伊勢這些鄉野小城,不如儘量將兵力集結到日本列島中央平原的預定戰場,這才是當務之急。
「沒事的,家康短時間裡不會出馬的。」
三成的這番觀測始終是他的戰略基礎。
「雖說是鄉野小城,攻打之舉也可使烏合之眾化為合體一心。」
這是三成的意見。讓聚來的西軍諸將接受彈雨洗禮,以期激揚鬥志,加強團結,令興亡與共的命運感高漲起來。百場政治議論,不如一場交戰更能成為強化團結的契機。這是石田治部少輔的戰略理論。
「不過,倘若家康不如我們所想,提早出馬,又該當如何?」
「沒有的事!」
三成一口斷定。敵人是活物,作為一個戰略家,應當具備最機動靈活的思考力。三成如此斷定敵人動向,顯然過於固執己見。但這種頑固或許正是三成性格的一部份。若這一戰卓越告捷,三成堅定不移的信念和毫不動搖的觀測力必能博得好評,或許會被譽為日本史上最偉大的名將。左近認為,今後的一切或許就是賭博。
進駐美濃大垣城後,左近又提出了疑問:
「該如何決斷?」
木曾川對面的尾張清洲城裡集結著東軍諸將。家康的主力大軍確實沒來,縱然沒來,僅清洲城裡的東軍,比諸美濃各城裡的西軍也是大部隊。他們作為野戰軍,如果攻擊只有二千三百守備兵的美濃各城,勢必發揮巨大的破壞力。
「不必擔心。」
這是三成一貫的觀測。與其說是觀測,莫如說是信念;與其說是信念,莫如說他堅信自己的智慧。這就是三成的性格。三成敬慕的信長與秀吉,他倆的做法皆是先靈活計算整體的形勢與條件,得出最終結論後,再化為以信念支持的行動。三成卻是先有既定觀念,然後讓各種形式和條件吻合這想法,進而制定戰略。
當然,這種戰略不容懷疑與動搖。
(顛倒了……)
左近總覺得這樣很危險,但是他又不具備足以充分反駁的戰略感。歸根結柢,左近僅是一介傑出的區域型戰鬥家。
然而,事態驟變。
屯集在木曾川對岸尾張清洲城裡的東軍諸將,沒等家康出馬,擅自動了起來。
「他們渡河奔向了岐阜城!」
聽到這個消息,三成大為驚愕,誇張地說,簡直像天地顛倒了一般。
「真是如此嗎!」
三成反覆詢問信使。他覺得根本不可能。倘若屬實,這意味著三成的既定觀念瞬間雲消霧散,戰略構想也將徹底土崩瓦解了。
「是誤報吧?!」
三成直覺如此。應該是錯誤消息。在三成這個信奉自我的人看來,出現這種動向,是敵人怪異不正常。
──敵人錯了!
三成想這樣怒吼。但縱然按照他的想法,敵人「錯了」,他們也確實渡過木曾川了。
而且攻陷岐阜城。
此間,三成將自家軍隊──石田軍,分出一部,派去支援。如此程度的增援不啻杯水車薪。
兵力不足。
美濃平原兵力嚴重不足。原本兵力充足的西軍,如今分散各地,遠遠分佈於日本海岸、琵琶湖畔和伊勢海岸。
──向美濃集結!
三成慌忙下令。然而,想將所有兵力集結此處,需要足以令人昏厥的漫長時間。戰爭已經開始了。敵人無知地(!)蔑視了三成的既定觀念。
「至少宇喜多中納言能來助我一臂之力吧?」
三成跺腳般地焦慮揣度著。宇喜多秀家有一萬七千人,是西軍最強大的野戰兵力,主將秀家是對三成最忠誠的同志,而且他率領的軍隊是戰國時代戰場經驗最豐富的備前士卒。惟有這支宇喜多軍能對敵人發揮最大的破壞力。但對三成而言,不幸的是,岐阜城陷落前後,這支軍隊正悠閒沿著伊勢路南下呢。
三成從美濃大垣城發令:
「要疾馳如閃電!跑到馬腹破裂!」
三成心裡有些慌亂了,親自對三騎傳令兵下令。用一種依賴的心情鼓勵他們。三成的願望催促傳令兵疾速奔馳,只想儘早在伊勢路上發現宇喜多軍。哪怕他們只晚半天抵達美濃平原,三成戰略構想的破綻恐怕就縫合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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