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 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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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夏朝晚年,乘著桑樹之舟在洪水中漂蕩的嬰兒阿摯(即伊尹),被人救起撫養,轉眼已經是10幾歲的少年了。隨著廚師養父來到夏王宮室,充當膳房雜役的他,對事事感到驚奇。這一年秋天,他跟隨王族到郊外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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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摯被通知加入追趕獵物的行列,任務是出聲或弄出音響驅趕獵物。摯知道自己又將成為王子桀的獵物了。果然,和前日河邊相同的箭,今日又射向自己。摯躲入草木,伏地,然後又躍身快跑。對方一直沒現身,卻緊追不捨,不斷放箭。摯奔跑之際明白:
──我被指派加入趕獵,一定是王子桀的命令。 王子桀執意殺害摯的念頭,可以說已經病態了。摯如果再待在王宮,一定會被殺害。摯開始考慮逃跑,目標卻不是有莘的邑城,逃到莘邑,會為主君和養父母帶來麻煩。他老早就希望去伊水所在的斟鄩過活,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快逃離這個獵場。 ──往西逃吧! 摯拚命奔跑,卻老覺得沒能擺脫桀,更糟糕的是,往前已沒有可以藏身的草木。再跑下去,勢必變成最顯眼的箭靶。他回頭一看,桀的笑聲似乎混雜在草葉的搖曳之中。摯的臉部發僵,心想現在桀必定在拉緊弓弦,瞄準自己。 ──我要命喪此地嗎? 摯閉起眼睛。突然耳邊有低聲響起: 「往東跑。」 摯赫然睜開眼睛,四周沒有人影。聲音好像是女人的。 「想活命,現在就往東跑!」 摯又聽到了。如果說那是因恐懼而生的耳鳴,也未免太過清晰了。摯原本想繼續往西跑,卻又遲疑不定,現在索性往反方向奔跑。然而往東卻是沒有藏身處的平地。 ──反正也是一死。 摯咬牙轉頭就跑。箭從背後追上來,穿透牠的上衣。摯「哇」地叫了一聲,跌倒在地。丈高的草被撥開來,桀終於現身,和摯相距只有百步。抓著泥土踢腿往後退的摯,慌亂中摸到異樣的東西,正是剛才桀所射的箭。摯抓住箭,做勢起身。桀一言不發,只是冷笑,步步逼近。摯翻起身子,又開始奔跑。 「哼!還要掙扎!」 桀快速將箭搭在弦上。夏民族所使用的弓比一般小,使用大弓的民族,被稱為「夷」,是東方的民族。但臂力過人的桀則慣用大弓,他的弓弦射出的箭,速度和距離都超出一般。因此,下一支飛箭勢必斷絕摯的性命。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映在桀眼中的摯的身影,突然失去輪廓,變成淡淡的影子。 「你想對我施什麼妖術?」 桀睜大眼睛,急忙放箭。箭卻被白色的暗幕吸入。 原來是濃霧,並非摯在施放什麼妖術。但就在桀這麼想的當兒,濃霧以驚人的速度往東方籠罩過來,幾乎要蓋住大地。摯的影子就這樣被吞沒了。 撿回性命的摯,在霧中左逃右竄。不久,霧散了,他才發覺自己置身在帝發的營陣中。 正當摯想儘快離開暫時被濃霧困住的帝發御前之際,他被喊住了: 「站住!什麼人?」 旋即被帝發的近臣抓住。 「啊!是關龍大人。」 此人正是關龍逢。 「原來是摯啊!你為什麼離開職守,跑到這裡來?」 這時,從遠處望著這景象的帝發出聲了。關龍逢急忙折回來,向夏王稟報,接著又跑至摯身邊陪伴他。帝發像往常般和藹問道: 「是摯嗎?聽說你現在正用功在研修──」 話說到一半,帝發突然皺起眉頭,他看到摯的上衣有破洞,手中握著箭。帝發命令關龍逢將摯手中的箭拿過來,並仔細地瞧。 ──這是癸(桀)的箭。 帝發馬上知道怎麼回事,摯上衣的破洞,正是癸的箭所造成的痕跡。摯噙著淚水,對此事卻不置一詞,但帝發推知他一定被王子逼到危困的窘境──莫非被咬手臂的事,桀還牢牢記著?帝發這才察覺王子這種小仇大報的異常性格。 「請大王答應屬下的請求,讓屬下回到有莘。」 聽摯這麼說,帝發知道自己的推測沒錯。但只對摯了說一句: 「不行。」 他把那支箭遞給關龍逢,同時低聲地說: 「也許必須重新考量世子的事。」 帝發知道,這句話將會透過關龍逢傳到王子桀耳中,希望藉此讓王子桀有所反省。桀聽到這句話,極為震驚。 「有莘對我作祟!」 聲音充滿了憤怒,但當他想到那次的霧,心裡卻又忍不住發毛。其實那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不為人知的窘事──在濃霧中追逐摯之際,他掉進深坑中。由於平常總是誇耀自己的武勇,桀不願叫屬下,免得讓人看到他的醜態。他花了好長的時間,總算爬了上來。 ──這可不是普通的霧,而且,父王的話中提到有莘氏,一定是有莘在慫恿父王撤換我,有一天我要讓有莘知道我的厲害。 桀心底燃燒著青白的怨火,但表面上裝著恭謹的樣子,努力不讓自己行為露出破綻。 桀總算安分了一陣子。 此番偽善的功夫,終於讓桀穩住真的嗣王寶座。但對於王子的淫虐,世人比自家人知道得還要清楚。本來頗獲民心的帝發的治世,後來遠方的異族也開始背離,夏王朝的威光僅止於近畿(三都附近)。 摯終於可以安穩地過日子。 他不能離開夏邑,當然就無法去伊水那兒,他繼續花了大約三年的時間。學習天象、典故、庖廚之事。這段期間,他經常想起起霧那天的事。 ──那是母親的聲音嗎? 摯慢慢相信,那次是生母之靈在庇佑著他。 (選自《天空之舟──小說伊尹》(上)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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