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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占例看師、比、小畜的卦序發展
演卦容易斷卦難，對《易經》每個卦的瞭解除了參考具體的卦辭、爻辭，還必須全面瞭解其錯、綜、變、序、交、互的關係，斷卦時才不會誤判形勢。因此，在進入小畜卦之前，先看看它在卦序發展的相對位置，我們就會發現，第九卦小畜卦與第十卦履卦是接著衝突與合作的第七卦師卦、第八卦比卦來的。
記得我們在講大衍之術時講過一個占例，就是中國大陸二○一○年的經濟形勢有師卦的象，只不過這個師卦是藏在蠱卦裡面的。因為這一波的世界經濟發展，中國將承擔更大的責任、發揮更大的能量，所以需要繼續深化改革，革除一些跟不上時代的僵化體制，以因應更進一步的經濟發展需求。也就是說，必須在政治、經濟各個領域保持更開放的態度。蠱卦三爻、六爻齊變就有一個師卦的象，師卦就是勞師動眾，不僅要打一場經濟戰，也會牽動政治體制的改革。
還有一個占例是中信金控辜家大少出事一例，睽卦「貞悔相爭」變師卦，辜老先生還得憑老經驗帶頭設法打贏這一場生存之戰，跟以前到處擴充插旗的氣勢，已不可同日而語。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個生存之戰的師卦，而且還要老將重披戰袍呢？就因為年輕人挺不住了，使原本親如蜜的政商關係反目成仇，一旦翻臉，民怎麼能與官鬥？一旦「睽」，馬上轉成激烈的生存戰爭。這些豪門大少會有今日也不足怪，皆是因「習氣深、底蘊淺、難伺候」造成的。
這兩例中有師卦的象，都是牽扯到大事，因此我們要根據所占的問題來理解師卦所指為何，不能單方面僅從流血戰爭去想。戰後就是比卦的國際合作。在比卦的結構中，有大國、小國，有實力弱的，也有實力強的。這樣一來，接下來的小畜卦，就是小國、大國之間勾心鬥角的較量與合縱連橫，那就是以小博大，或者以小事大。不論小國、大國，同樣都是國際區域聯盟的一分子，既要考慮自己的利益，又要考慮整體利益，然後還要和衷共濟、互利合作，這是一個「密雲不雨」般的環境，很悶。這裡面全是鬥智手段，最終都是為了維持和平。可是大國、小國的每一個實體各不相同，中間有各種錯綜複雜的互動，所以不見得能和平解決，還有可能流血。小畜卦跟需卦一樣，既有和平的期盼─用剛柔互濟、陰陽和合才會下雨象徵和平；也有「龍戰于野，其血玄黃」的流血可能。所以小畜卦卦辭講「密雲不雨」，不一定能充分合作互補；第四爻「血去惕出」還有流血的可能，直到上爻「既雨既處」，終於和平解決。所以小畜卦充滿戰爭與和平、衝突跟合作的不確定性。大家都希望和平，可是沒有明確的保證，因為夾雜著小國跟大國之間的矛盾關係。就像中美兩國，表面上是正常的邦交合作關係，私底下的國際佈局卻是各不相讓，像在布希政權時，美國就儘量扶植印度以制衡中國。每個國家在發展過程中為了爭取朋友，常需拉攏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所以即使成立比卦的國際合作聯盟，裡面還是充滿勾心鬥角；可和可戰，動向不明。這就是小畜卦的「密雲不雨」。
小畜──以小博大
在一個國際合作的機構或聯盟中，實力較弱的小國要維護自己的最高利益，尋求更大的國際發展空間，就要善用「以小博大」的智慧。如同槓桿原理一般，只要找到一個槓桿的支點，就可能發揮超出一個小國的實力。我們都知道槓桿，槓桿不是只有財務槓桿，還有運用在人際、國際處事的智慧槓桿。所以「以小博大」之「博」不能寫成「搏鬥」之「搏」，「搏」是不自量力，你那麼弱小，怎麼能跟強大的一方搏鬥硬拼？所以小畜卦的「博」是「我敢跟你博」，鬥智不鬥力，利用錯綜複雜的關係找平衡，像走高蹺一樣，風險雖高，但是你敢冒險，運用智慧，抓準對方因為心理需求產生的弱點。在「博」的時候雙方過招，會比較清楚該如何應付，絕對不能硬碰硬；因為前面是比卦，既然打不過，又不得不交往，所以「比」之後是「小畜」，要鬥智才能取勝。所以不是搏鬥，而是博弈。
在中國歷史上，這種「以小博大」的例子，尤以春秋戰國時期的合縱連橫為最典型。不是六個實力弱小的國家一起對付強大的秦國，就是一個弱小的國家依附秦國，對付其他小國。是和是戰，翻雲覆雨，都是為了爭取最大利益，可見在那個時代，「小畜」的博弈是非常具有時代感的。
孟子就曾明確表示：「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戰國時期小國要在大國虎視眈眈的環境下生存，就要運用智慧，利用大國之間的矛盾苟延殘喘，或是爭取較高的利益。而且孟子講，不只小國要以小博大，大國也要以大博小。因為大國還是需要小國的市場，或是把淘汰的產品賣過去，或是偶爾需要找一些小國為自己吶喊助威。所以大小之間其實是互相需要的互補關係，這種平衡關係就非常值得研究，不僅考驗一個人的創造力和愛心—「仁」，還考驗他的智慧，亦即「仁」、「智」這兩種德行。你的實力小，為了爭取奧援，必須侍奉強大者，這是「以小事大」，是智者之事也；以大事小則是仁德愛心之舉，如果大的一天到晚打小的，既無氣量，也是沒有智慧的表現。所以孟子還特別強調說，以小事大，是畏天者，因為自己實力不如，當然戰戰兢兢，不敢亂來，但這樣就可以確保國家安全。以大事小，是樂天者也，坦蕩蕩，不會一天到晚欺負弱小，這樣做可以保天下，整個世界都會自然歸向他。孟子的分析很透徹，縱觀歷史，確實是千古不變的定律。所以小國、大國或者小團體、大團體，不能只從實力較量的勝負看問題，還要考慮種種可能，並努力做到，對雙方都有利。
老子在《道德經》中有云：「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夫兩者各得所欲，大者宜為下。」這裡就提到「以小事大」、「以大事小」的概念。大國吞併小國，搞得天下大亂；大公司吞併小公司，惡意併購，市場競爭非理性爆發，它們到底要什麼呢？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呢？所以老子指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只要不做附庸，就可以和平互動；「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它只是需要拓展資源，使國家正常發展。所以要建立穩定的國際秩序，雙方最好都客客氣氣的，但是關鍵不在小國，而在大國是否願意謙和地照顧小國。所以老子說「大者宜為下」。
以上是老子與孟子針對春秋戰國那種錯綜複雜、戰爭連綿的國際環境提出的睿智看法；這個看法直到現在，甚至未來，都可以做為處理國際外交或商場合作關係的基本思路。這種思路在小畜卦尤為重要。不管是卦是爻，都彷彿置身在「密雲不雨」的狀態中，烏雲密佈，雨要下不下，搞得人焦灼不安；接下來到底是流血還是下雨？完全不清楚。這是最要命的。不過別擔心，「小畜」的階段不會持續太久，下面就會發展到一切明朗化的履卦，大家按約履行權利義務。由小畜卦的狀況不明變成履卦的態勢明確。如果大家照章執行，「履」下面就是「泰」。所以小畜卦、履卦、泰卦也可以做為觀察兩岸關係未來發展的指標，目前看來似乎已經往履卦移動了，雙方都希望以和為貴，不僅關係明朗化，還可以數量化，一步一步來。如果大家肯照約落實執行，慢慢就有「泰」的可能。
「小畜」與「大畜」的比較分析
我們在上文講過，「小畜」可說是小大之間的關係，或以小博大、以小事大，或者倒過來以大事小。這說明之前比卦將衝突化為談判所達成的國際合作、策略聯盟仍非究竟，因為它的結果也就是小畜而已，還是有翻臉、流血，產生各種利益衝突的可能，要到達泰卦的局面，還得一段時日。
《易經》當中除了小畜卦，還有一個山天大畜卦。小畜卦是在夾縫中求生存，很苦、很悶，形勢不明朗。從卦象來看，一陰五陽，唯一的陰爻第四爻，剛好在「四多懼」的人位，可想壓力有多大。「六四」是小畜卦的主爻，非常值得重視；整個小畜卦的成敗關鍵，就看第四爻處在這個上下都是陽剛的位置上，如何使出渾身解數，鬥智不鬥力，以小博大，在夾縫中爭取生存利益。雖然費盡辛苦所達成的任務，也就是小畜卦上爻─終於下雨了，血戰的危機解除，階段性的生存問題獲得解決；但是，求生存是人生的第一步，若生存無虞，就要求發展，希望能吸收更多資源以壯大自己。發展是大畜卦的事。大畜所畜者大，小畜所畜者小。能生存就很不容易了，特別是在弱肉強食的時代，弱小者的生存更不簡單。像瑞士長期遠離戰禍，那麼小的一個高山國家，全世界很多人都把錢存到瑞士銀行，他們是怎麼辦到的？新加坡以彈丸之地成為國際要角，又是怎麼辦到的？以色列也很小，一定有一套辦法，才能夾處在伊斯蘭世界中。可見「小畜」的智慧非常重要，說穿了就是求生存；若要發展，得到大畜卦才有資格談，那時候形勢開朗多了，發展的空間倍增。
我們來看這兩卦的比較。按照卦序，小畜卦是從比卦來的。「比」的結果會產生「小畜」的局面，所以「比」無法徹底解決問題。比卦六爻全變產生的錯卦，是脫胎換骨的火天大有卦（）；那是和平、王道，世界大同的局面，這才可能真正解決了問題。師卦與比卦是不折不扣的霸道，不管是談是打，都是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按《易經》的文明發展順序，國家的誕生是第七卦到第八卦之間發生的事。師卦最後一爻「大君有命，開國承家」，戰爭形成國際槓桿，然後到比卦「建萬國、親諸侯」的分封，國家就產生了。至於前面的乾、坤、屯、蒙、需、訟六個卦，都還在茹毛飲血的狀態，國家的型態尚未出現，也還不需要國家；直到第六卦訟卦，類似城邦的組織─「邑人三百戶」才首次出現。幾乎沒有例外，一定是先有城市聚居，然後通常會有兼併戰爭，最後才有了國家組織。可見，《易經》的卦序是按照文明發展的階段排列的，由草莽到鄉村、都市，再到建立國家、成立國際組織，到世界大同的同人、大有，層次嚴密。那麼從卦序可以看到，戰爭產生了國家，雖然武力第一，但不免落入生生滅滅的歷史鐵律，所以，這樣打來打去顯然不是結果；「比」完還是「小畜」，「小畜」之後還要經過履卦的高風險考驗，並歷經泰極否來的波折，到最後才有同人、大有。同人、大有就是談民族、文化，談世界了，不只限於師卦、比卦所談的一個國家的問題，有可能超越霸道的思維，而往更為寬闊的王道方向發展。由師、比的霸道，到同人、大有的王道，是經過六爻全變的錯卦而來的，那可是脫胎換骨的大變化。然而，若沒有前面的師、比，絕不會有後面的同人、大有，這是歷史的必經階段；沒有戰勝國的實力，王道完全是空談。所以從卦序來看，我們對「比」的期待不必太高，別以為什麼問題都談好、談完了，面下不知還有多少較量呢！畢竟它的結果只是「小畜」而已。若要有「大畜」的格局，不但能生存，還能有發展，那就需要更開闊的視野和通暢的國際合作。
此外，從卦序的定位上，也可以對小畜和大畜做出對比分析。大畜卦前面是?妄卦，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起妄念，外面有多少強權的朋友可能都是假的，內在的修為實力最重要。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倒」，靠比卦交朋友，最多只是「小畜」；靠自己的真誠無妄，才會有「大畜」。
──摘自《易經密碼 第二輯：易經六十四卦的全方位導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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