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易經》是一個挑戰
學習《易經》,一定要學習《易經》的占卦。〈繫辭傳〉就有提到「大衍之術」─用蓍草占卦的法門。《易經》固然是以義理為先,但占卦是很好的人生觀察介面,也是一種應對變化的操作,一種對形勢發展的敏感和解讀。我個人學《易》四十餘年,學占卦沒那麼久,開始占卦更晚。「大衍之術」講的是占卦的原理,即日、月、星、辰、天、地、人、時週期性的循環互動。它的操作步驟為什麼這麼設計,還有它的運用,以及卦算出來如何解讀、如何觸類旁通?其占法是有境界的,跟人的修為息息相關。正所謂「《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可見品德還是最重要的。
除了「大衍之術」的占卜方法,後世還有一些比較簡單的占法,如金錢卦或者梅花易數等。不過,若要比境界、比針對錯綜複雜的人生問題的觀察、思考,「大衍之術」還是第一的;因為有些占法談不上境界,就是圖簡便而已,而且很多是與人的急功近利、欲望的擴張結合在一起。
我們看現在全世界的災難和人的欲望不受管束、自由極度擴張、不斷包裝資本主義等是絕對有關係的。現在人類要面對的問題還很多,能源問題、污染問題、生態問題,還有反恐戰爭的問題,全都糾結在一起。面對越來越多的天災人禍,包括我們自己在內,難免也要受到一些衝擊、損失、挫折、無奈。可是我們如果有機會學習《易經》,眼前這個瞬息萬變的大環境,也正是我們學習冷靜應變的道場。從前學《易經》的人往往在書齋裡待一輩子也碰不到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那樣理解《易經》是相對浮面的,純粹是書齋式的;如今,我們遭逢許多史無前例的、世界性的問題衝擊,正好刺激我們把《易經》深藏的智慧挖掘出來,進而化解問題、對未來的困惑提出完善的解決之道。所以儘管身處逆境,我們也要為自己「生逢其時」而覺得很過癮。不過,這是我個人對現代世界的想法。我認為,學習《易經》,不僅對個人、社會、乃至天下,都是一大挑戰。當今之世,人的各種貪欲,不管大貪、小貪都被刺激起來,無限膨脹、不受約束,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還有遙遙無期的金融危機、局部動盪,這些現象很多值得我們深入思考。至少我個人覺得通過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學習領悟,可以在第一感的時間軸抓到問題的精髓。
《易經》強調節制欲望
對於欲望,不管是儒、釋、道,沒有任何一種修行法門是鼓勵縱欲的。但欲望不可能消滅,所以要恰到好處地節制。否則,像資本主義、自由經濟、自由市場,都是鼓吹自由,希望政府各方面干涉越少越好,為什麼會導致金融危機,出現這麼大的紕漏呢?正如《易經》的第十九卦臨卦()、二十卦觀卦()所說的八月之凶(這次的金融危機在二○○八年陰曆八月發生);自由過度失控,大好變大壞,「元亨利貞」變成八月之凶。八月之凶可能是自然生態破壞之後的反撲,也可能是濫用自由,毫無節制造成的金融災難。
可是毫無節制到後來還是得節制,對不對?還是得出手解決問題。這些現象的出現是非常具刺激性、顛覆性的,在《易經》中卻早已經有了答案。道家固然崇尚自由,像莊子嚮往大鵬鳥掙脫一切羈絆,可是你千萬不要忘了,在老莊的智慧中,更強調節制欲望,要清心寡欲。自由和欲望要配套,節制欲望,清心寡欲和崇尚自由是不可分的,所以不會出問題。現在資本主義世界種種金融衍生商品的包裝,不但不要求你節制欲望,反而刺激、引誘、擴張個人的欲望。要你消費,要你盲目投資,連七、八十歲已經退休的人,還花言巧語勸你把積蓄拿出來生財。可見,道家的節欲多麼重要。很多人只看到掙脫束縛、自由的一面,忘了另一面平衡的做法,必須從節制欲望開始,不然一定出事。這也就是臨卦「至于八月有凶」的警告。
創造力源頭在乾、坤
自古以來,《易經》被認為是中國古代文化的源頭。它的生命力真的不可小覷。上經從乾、坤到坎、離是自然的演變,開天闢地,乾為天,坤為地,這是最基本的取象。這個宇宙是怎麼開始的?所有的生命存在又是怎麼開始的?照現在科技知識掌握的宇宙自然發展脈絡來講,一百三十七億年前的大霹靂可能就是開天闢地的起點。很多人說大霹靂前三分鐘就決定了現在宇宙擴充前的基本格局。在極短暫的時間點內突破,很多事物在瞬間注定,這種巨大能量的釋出,我們從乾卦()到坤卦()的轉變也看得出來。乾、坤兩卦六爻全變,可謂劇變。這種變化也叫錯卦。卦有錯綜,乾坤的變化是瞬間全變,而隨後的屯卦()、蒙卦()、需卦()、訟卦()、師卦()、比卦(),則是慢慢轉變,是相綜一體、一體兩面,幾乎同時具有的一個關係。屯卦變蒙卦,師卦變比卦,整個卦象顛倒一百八十度,這叫相綜。但是乾坤之間一開始就是極度劇烈、天翻地覆的變化。六個陽爻的乾卦瞬間就能劇變成六個陰爻的坤卦,那是多大的能量!開闢創造的源頭能量是如此驚人,影響如此深遠,即便是這個物質宇宙一百多億年之後的格局,竟決定於當時那一剎那,這個創造就很值得去研究,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前三分鐘怎麼就能搞定宇宙的基本佈局呢?錯卦的變化,六爻全變,性質徹底相反,但是相反必相成。乾坤結合,剛柔互濟,生生不息,後面屯、蒙、需、訟就這樣維繫下去,所以我們用開天闢地來貫穿。
因此,講到《易經》,我們必然要從乾、坤兩卦最形而上的宇宙創始開始,從本體談到運用,從起點到後面長遠的發展。如果運用到現實人生中,如組織生活、個人規劃,這就與永續經營的架構有關了。永續,就是不管遭遇什麼浩劫、什麼挫折、挑戰,以乾、坤為源頭所湧起的創造力、生命力,足以讓我們面對一切、克服一切、化解一切,而且還可以一代一代傳下去。所以文明絕不會毀於我們這一代人,由《易經》的離卦()就知道,再大的災難都會過去。不過,自然世界總是適者生存,過不了關的或者無辜的,禍患總是難免。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要灰心,因為事態總是剝()極而復(),一定有重生再造的能力;而復卦重生再造的能力,根本的創造力源頭還是在乾、坤那最自然的、無窮無盡的力量。
──摘自《易經密碼 第一輯:易經六十四卦的全方位導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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