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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大會訊第24期                    •前期回顧
  兒童文學工作者林真美多年來致力於「親子共讀」,並創立「小大讀書會」,結合社區的大人、小孩,齊聚一堂,共享閱讀繪本的樂趣。
   
談選書為別人選書
為自己選書出版社選書的勇氣
如何幫孩子選書那裡有條界線

談選書
張淑瓊 (道聲出版社童書主編)

玉立請我談選書的標準和經驗談。這個問題雖說不困難,卻也不是可以簡單回答的,因為選書其實沒有什麼標準可言,標準沒有,倒是有一些經驗可以分享。因為每個人選擇書的原則不同,沒有絕對的標準,既然沒有絕對標準,那麼知道我如何選書又有什麼意義呢?知道我選書的方式,可以參考卻不一定適用,因為我喜歡的書你不一定喜歡,我不喜歡的書你可能愛不釋手,我不認為別人一定要喜歡我所選的書,倒是對我討厭的書別人喜歡覺得挺有趣…。哇~這一段說來又說去的文字還真繞口,不過,我想有需要在一開始說明自己對選書的整體的想法,所以請放輕鬆閱讀下面的文字,千萬別出拿螢光筆劃重點。

關於「選書」,我想分別從自己的兩種經驗來談,一是為別人選書,一是為自己選書。

為別人選書
張淑瓊 (道聲出版社童書主編)

  在我的工作經驗中,有長達十年的時間在作書籍推介。這個工作在現在資訊發達、採購管道多樣的2005年也許沒有那麼迷人,可是如果把時間向前推十五年,在1990年誠品書店開始繪本館,網路還不存在,書籍和各樣資訊有限的年代,那真是一個迷人又幸福的工作。

  一個書店的外文圖書採購人員最常看到的是國外寄來的目錄或是新書資訊,而不是書籍本身。認真的出版社會把書介準備得很詳盡,再附上封面和一兩頁插圖,和作者、插畫者介紹,不過,更多時候遇到的是寫得不清不楚、不知所云的書介,只有封面,作者、插畫家資料更是少得可憐。採購人員必須在有限的資料下,決定是否採購、採多少量,這實在是件難事。選或不選的依據在哪裡,採購人員的專業和經驗就非常重要。

  

  每一本國外出版社當季新書目錄,排列的先後順序就代表出版重點順序,採購當然可以以此為依據,但是畢竟那樣的順序多少是順應原出版社所在地域的需要評估設計的,並不全然適合台灣的讀者。接下來,採購會就故事主題內容的描述、插畫家的風格、作者插畫家在台灣的知名度…等等權衡採購的可能,同時查詢過去類似書籍或同一作者的銷售狀況。你可以想像一個採購人員在翻開目錄看到一本新書時,腦子裡有多少訊息在翻轉跳動連結:有些新的作者或作品不一定能被台灣讀者接受,透過推薦是不是更有幫助?若是它的市場有限或客群目前還不多,使點力氣,也許有機會成為暢銷書…?就是如此,腦袋裡總是不斷的在想想想。但即便如此,選書還是沒辦法百發百中;在經驗和專業之外,需要靠一點運氣。

為自己選書
張淑瓊(道聲出版社童書主編)

  好了!回來說我如何為自己選書,選書給自己比較容易,純粹看需求,譬如說我最初期收集得獎作品,對獎項有高度的好奇,接下來收集特定作者的作品、一些高知名度的經典,之後因為說故事的關係會選擇故事很適合演說的書。我是那種看文字結構勝於看圖的購書人,所以好看的圖未必能吸引我,但是寫得好的故事常常會讓我忍不住買回家細讀。但這同樣是一個摸索的過程,如果你隔一段時間站在書架前瀏覽,就會發現累積在書架上的書,呈現一種有趣的景象。它們因著各種不同的原因堆疊到你的書架上,有些書令人愛不釋手,有些卻覺得不值得,想想自己當時一定沒想清楚,或是介紹書的人口才太好讓你失去理智。我也會買錯書,常有的事,別放在心上。

  我記得彷彿是2002年,那一年常常遇到捐書的案子,有幾次回家從書架上抽書下來捐給山上的小學,那一年我清了兩三百本圖畫書送給人。那個過程非常有趣, 因為伸手抽書的一剎那,腦子就在想這一本要留還是要給,要留下的理由大部分是因為不適合送人,少部分是因為捨不得;要給的理由大多是因為能給更多的人分享,就別自己一個人獨享。

  我認為為自己選書只要搞定自己就行了,其實沒什麼原則,喜歡就好!通常會擺在我書架上的書會有兩種原因,一是為說故事而準備的,這一個部分我喜歡幽默好玩的故事,故事結構張力比較強的,適合口述演說的。如果是為了主題性蒐集,我喜歡戰爭和困難度高的沉重主題,因為那考驗作者選取的角度和處理方式。

出版社選書的勇氣
張淑瓊(道聲出版社童書主編)

  國內的出版社選書種從過去到現在、從迷信名牌到百花齊放,各樣的議題類型都有,代表著這個市場開始邁向比較成熟而開闊的景況,可是大家不難看到有人有勇氣選書,讀者卻不一定有興趣買回家,這讓出版社開始更多的思考選書的方向是否需要修正。不過台灣市場確實太小,讀者對書的喜好口味也還在培養中,一本書現在不受歡迎,也許未來是有可能因為各種因素而改變。在版權交易如此激戰的台灣市場,如果童書出版仍將焦點放在翻譯書上,就一定會遇到許多痛苦的問題;除非有很清楚的架構區隔,否則每一家出版社選的書種會越來越面貌模糊。本土創作的問題也不少,也不是一條容易行走的路。所以在這個島嶼上經營童書是辛苦的,不過也是幸福的。

  因為有許多不同類型的人參與,讓我們可以看到不同文化地域的作品,選書的人越多,選書的眼界差異越大,可以看到的東西越多樣,我喜歡這種開闊的世界。有時不免也會好奇為什麼有人會有勇氣選某些書,不免也會嘆息有些錯誤不需要犯。但回到最前頭,選書沒有標準,只有經驗可以分享,這就是我看到的,也是我學到的,與你們分享。

如何幫孩子選書
林真美(兒童文學工作者)

  以往,台灣的繪本都是以成套的直銷書為主。這些套書,由專人選書配套,挨家挨戶的推銷,以至於我們的消費者鮮有自己到書店選書的機會。由於長期處在被動的狀態,所以,大人對繪本的認識相當有限,等到要為小孩挑書來唸時,大人往往就會對之躊躇茫然,不知如何下手了。

  其實,身為父母的,大都了解自己小孩的每一個成長階段,父母只要依著小孩當時的能力和需求,在書堆裡仔細吟味、認識找尋,應該就能找到適合孩子的書。剛開始,大人所選的書和孩子的喜好,可能會有所「出入」,但孩子的反應,不正是我們在學習選書時的一大指引嗎?所以,只要大人肯用心、願意一本、一本地翻看,並唸給孩子聽,不需要多久,大人就會習得一套自己的「選書智慧」了。

  浸淫繪本多年後,我在選書時,也慢慢練就出幾乎「萬無一失」的功力。所謂的「萬無一失」,是指用這樣的方法挑選繪本,不僅自己買回家之後滿意,而且,孩子們的反應,也都是很「不同凡響」的,他們總是看了又看、聽了又聽,甚至,還常常表現出「愛不忍釋」的深情和滿足。

  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大人除了要以客觀的方式,多了解繪本的特質外,從孩子的角度切入,也會是成功與否的關鍵。畢竟,孩子是繪本的主人,如果我們也能學著用孩子的「直觀」方式走入繪本,相信,這會讓我們更貼近繪本的花園,並體會到一本好的繪本,是如何地在吸引孩子。

  所以說,大人在替孩子挑選繪本時,其首要訣竅就是:摒棄大人慣有的閱讀方式,不要先讀文字,而要先「讀圖」。如果在賞心悅目之餘,我們還能夠從圖的表現讀出故事的端倪,那就表示,這是一本值得考慮的繪本。

  接下來,才是文字的部份。由於小孩在欣賞繪本時,文字對他們而言,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聽的,所以,大人在檢視文字時,就切忌再用大人「悶不吭聲」的方式閱讀。大人不妨就將上面的文字唸出聲音,並自己聆聽,如此一來,才能真正感受到作者所要傳達的律動以及其中的「文學語言」,是否動人心絃?是否合乎孩子的理解程度?

  這樣具體的方法,大人只要多練習幾次,就可以得心應手了。而之後的修煉,就是不斷地用心體會、不斷地唸給孩子聽了。於是,那些繪本和孩子的每一次反應,都會「滔滔不絕」地告訴大人,如何挑選一本好的繪本!

那裡有條界線
簡素津(展書讀小大)

  第一次聽真美用台語唸出《那裡有條界線》這本書時,是在1999年的秋天,當時我才剛接觸繪本這片土壤,而這本書是我聽到且是我「看到」的第一本台語創作。當時,我覺得它很有「臺灣味」,熟悉、親切的話語,勾起了我對「母語」的記憶;也是在自己入小學後,從被壓抑的台語到自己揚棄台語的漫長歲月中,第一次感到台語的豐厚與音韻之美。所以,下課後,我馬上到書店(等不及真美送書來)買了一本回家,並且不斷的練了又練……。

  回想,在我生命的繪本裡,這是我花最多心血去「練功」的一本書,那個星期,我不下一百次的讀它,而且幾乎是把它背了起來。雖然隔一個星期後,真美再回到課堂,換我唸給她聽時,真美說:「我要回去告訴黃老師,我有一個學生,把他的書唸得這麼好!」(謝謝真美的鼓勵!)可是,大家都不曉得這樣下功夫的「苦練」,其實是有背後的原因。

  我出生於嘉義的鄉下,從小,除了一片平疇沃野,很少到離家約二十分鐘車程的小鎮。因為爺爺嗜酒鬧事、奶奶又得癌症,對父母而言,那是極沉重的家庭負擔,因此,在我小學二、三年級吧,大我八歲的大哥就背著行囊北上當學徒,負擔起家裡的部分家計,您一定可以想像父母的不捨和那份牽掛。記得當年,大哥提著一只皮箱,在媽媽淚眼婆娑的叮嚀中北上。往後,大哥常常寫信回來報平安,因此「信」就成了母親的企盼!卻也成了我和姊姊的夢魘!

  因為,郵差是白天送信來的,常常是爸爸和叔叔們都下田去了,拿到信的媽媽就急著要我們唸給她聽,我每次打開信,就逐字翻成「台語」。哥哥的信上是這麼開頭的:「父母親大人尊前膝下跪稟……」,我的翻譯則是用漢文直譯:「父母親大人尊前膝下跪稟……」可是,媽媽都有聽沒有懂(老實說,我自己也聽不懂啦!),而且,越聽越生氣,然後就破口大罵:「你冊是讀去dor位去,叫你讀一下批,也未曉……。」唉,我當時是很沮喪的,因為我是那麼認真的唸,而且,我也好想哥哥哦,也好想知道他在台北過得好不好……。事隔幾十年了,「讀批」的陳年往事,就成了我們在姪子面前糗他爹的趣談。

  但是,我始終有一個遺憾,我唸了很多書給大人、小孩聽,可是,我卻沒辦法為我媽媽「讀」故事。直到真美用台語唸出《那裡有條界線》這本書時,我知道:我終於可以為媽媽讀一本書了!

媽媽從小就沒入過學堂,「書」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常說:「ghi?一支筆,比ghi?一支鋤頭較重!」的話。(當年,我也想不透這兩者的比重?)

  那天,媽媽來淡水,我請媽媽坐好,然後我說:「我欲唸冊給妳聽!」,於是我開始一頁一頁的唸,一頁一頁的翻,用她熟悉的台語唸給她聽……,媽媽,一頁一頁的看,一頁一頁的頻頻點頭……。最後,我把書交給媽媽,她一頁一頁的撫摸著,一頁一頁的讚嘆:「這鳥仔,哪e畫甲遮水,這鹿仔,哪e畫甲遮水……」。

  當下,我真的有點想哭.....。

感謝的話:文中台語文部份,感謝文德國小李素慧老師協助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