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一生中總會著迷於某些事物,有些人成為藝人或運動員的粉絲、有些則狂戀名車或精品。平凡如我者自不例外,但耽溺的程度更甚一般,如同遭到下蠱般,毒發時總令我坐立難安、無法做事、無法不看到天空,甚至於無法待在都市裡,這終生之蠱就是──猛禽。
絕對的不凡、絕對的不羈的猛禽
身為完全在都市長大的小孩,遭到鷹蠱的侵襲是很奇異的經驗。回想起來,幼年時曾有一段短暫時期住在淡水河邊,我常站在陽台凝望河面,大人們總以為這小孩喜歡河流或是小船,卻不知是那河面上時時翻飛的黑鳶,將想飛的蠱毒深植於幼小心靈。青少年時期,家母常帶我去登山,雖然只是郊山,卻更確定我喜愛大自然的個性。猶記17歲那年,初加入台北鳥會,認識了五股溼地,於是每每在準備聯考的巨大壓力下,獨自帶著課本搭車走進五股溼地廣大的蘆葦原中央,靜坐整個下午,時而低頭唸書、時而仰望天空中共飛的黑鳶、魚鷹、澤鷂與紅隼,遼闊的蘆原與多鷹共飛的景象至今仍歷歷在目。
許多好友問我:為何如此喜歡猛禽?我常回答:猛禽美麗、英勇、殘暴、嗜血、放蕩、孤傲、不群、絕對的不凡、絕對的不羈,這麼多罄竹難書的美德,能不欽羨嗎?其實,仔細想想,猛禽確有許多值得人們深思的特質。以棲地而言,即使住在一片小小林子裡的小鷹,也會時常飛至雲端,八方遠眺,牠們擁有最寬廣的天空、最遼闊的視野,還有什麼動物能和天一樣高、用神的角度俯視人間呢?對於狹隘小島上人們禁錮的心靈,應有啟發。以食物而言,牠所吃的每一口食物,都賴辛勤捕獵所得,即使面對凶悍的獵物,也全力拼搏、毫不退縮,但一旦吃飽了,絕不會去捕殺多餘的獵物,如此自食其力卻又如此不貪非分,對於不知努力或需索無度的人,難道不是強烈的映照嗎?以生活態度而言,猛禽固然孤傲,但除了少數獵食時間外,牠總是翱翔天際或靜立凝思,享受完全的解放與完全的寧靜、追求自我的圓成,對於社群影響無遠弗至並一再強調人際溝通重要性的人類社會而言,如何享受獨處似乎也是值得學習的態度。
「觀鷹」,不僅是觀賞、是觀察,更是觀天地、觀自在
觀鷹多年,已數不清見過多少鷹了,幾乎每一隻鷹,我都是從牠出現的那一刻一直看到消失的最後一秒,甚至頻頻回首,期待牠的再現。觀鷹,於我而言遠超過僅只於欣賞,而是希望能做些科學的記錄,更望能從中領悟一些大自然的道理,甚至於對人生的反思。以是之故,我總是將看鷹稱為「觀鷹」,不僅是觀賞、是觀察,更是觀天地、觀自在。
多年來,以鷹蠱最強烈帶原者的祕密身分,我總是偷偷將鷹蠱傳播給那些同樣熱愛自然的無辜友人們,而幸與不幸地,他們許多也成為與我一樣的「觀鷹人」。不幸的是,台灣的猛禽仍持續遭到或大或小的各種迫害,兒時鷹揚的淡水河畔、幾經修理的五股溼地鷹蹤都早已絕跡,更別說台灣各地許多消失中的自然環境。以個人或小眾的默默關心已不足以挽回漸行漸遠的天空之翼。喚起社會大眾一起關心猛禽應是不得不走的道路。
這本小書,是公然散發鷹蠱的毒物,希望有更多人中蠱、更多人喜愛猛禽、也更多人關心猛禽。本書主要是描述觀察猛禽的基本方法及辨識圖鑑,目的是引導人們去認識猛禽、和牠們做朋友。本書儘量不涉及深入的生態細節,雖然那才是觀鷹最引人之處,希望將來有機會再做這方面的陳述。感謝遠流出版社給我這個機會撰寫這本小書,台灣館的同仁們為本書做了慎密的規劃,然而撰稿期間,先是因個人職務上的異動,再因家母不幸臥病,筆者每每於家庭、辦公室、醫院間三處奔波,心力交瘁,常覺困厄無法執筆,以致拖稿嚴重,帶給編輯同仁們莫大的困擾。好在內人給了我最大的支持力量,終能及時完稿,我對內人的感激無法言喻。在此不但向主編黃靜宜小姐及編輯洪致芬小姐致謝,更要致歉,妳們的努力我銘感在心,相信你們對我猛禽般不愛受羈絆的惡習也感到深受其害吧。
這本書,如果沒有鄭司維先生的合作,那我就不必寫了。是司維君精美的繪圖使原本枯燥的書成為美麗又實用的圖鑑。讀者若能受到這些繪圖所吸引,並進而受惠的話,要完全歸功於他。司維君的多才、專業及追求完美的敬業態度令我極為折服,也對自己能與他合作感到慶幸。
感謝台灣猛禽研究會諸多先進與好友的鼓舞與推薦,多年來有你們為伴,給我許多指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感謝何華仁理事長賜序,為本書增色,華仁兄與其說是我工作上的長官,不如說是多年來的良師益友,他的博學與睿智始終讓我受惠。特別要感謝筆者的同事謝幸璂小姐,寫稿後期我不得不時常請假,若非她幫我一肩扛下公務,我真不知如何安心寫稿。
最後,謹以本書獻給家母林朱賽蓮女士,您賜給我猛禽般獨立的心靈、自由成長的環境,讓我終生感念。期望這本小書能讓多年來時常憂心孩子不務正業的您得到一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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