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作家王順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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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您的小說裡,關於「人性」的刻畫讓人印象深刻,這是否和您成長或人生經歷有很大的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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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乃至一個民族的思想行為都與遺傳密碼、文化基因有關,大數如此。
我的寫作自然也受制於並獲益於兩種基因。韓國人所以在體育文化等諸多方面有出色的表現,誠因傳承了東方文明的精華。記得這次奧運會上女子射箭決賽,韓國最後一輪射擊的隊員,她倒數第二箭僅射了七點六環,眼看一直領先的韓國隊敗局已定,此刻該隊員所受的壓力可謂千鈞一髮;然而,她卻能不受前面失敗的影響,以平常心射出最後一箭,結果一發滿環,為韓國人贏得了冠軍。這是思想功力,文化功力!
一個人的經歷,也是他的文化基因的組成部分。我見識過大風大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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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談談您學習文史的經驗與心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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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大學畢業,我讀完了當時大陸已譯的世界名著。我的印象是,凡是名著,其中都有一招令人難忘的東西。後來又概括成:凡是一流的作品,都揭示了某種真理;而二三流的作品只是重複眾所周知的道理。
大學畢業後讀史。現任福建省藝術研究所所長的王評章先生在我的小傳中寫道:「順鎮基本上是沉浸在史籍和古書中的,但他的思想卻是現代的、新鮮的。他從歷史中讀出的都是現在,從現在中又都讀出歷史。」這就是我學習歷史的心得與應用。
我喜歡與古人對話,在我的心目中,他們全都栩栩如生;而許多今人,卻已然作古。
到了八十年代末,我開始讀經,即儒釋道的經典著作。不過主要是道家、佛家的著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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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作品常從顛覆歷史的角度切入,如對竹林七賢、王導或謝安的描寫,大異於史書上的既定觀點,具有某種「翻案」的意義。可否請您談談您的歷史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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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的歷程中我確認了一條硬道理:寫真實。真實的東西更豐富,更有力,更震憾人心,更發人深省。黑格爾說:「凡是存在的東西,都是合理的。」而佛陀更有「萬因一果」之說。既然一個結果有萬種原因,那就非止是十分合理,而是萬分合理!對於萬分合理的事,為何要去推翻,去顛覆?我才不做這種傻事!
問題是史書有兩種:一是無諱史書,如董狐之史,司馬遷《史記》;一是有諱史書,如班固的《漢書》。班固公開主張要為尊者諱、為賢者諱,大罵司馬遷的作派是謬種流傳。班固代表了史家的主流。所以歷史的偏差自班固始。後人可以借風張帆,順流而下。
「六經皆史」,而二十五史中所包含的社會人生經驗、教訓更經典,其哲理、精神實遠遠超過「六經」,它是東方文明重要組成部分。但是,其中有曲筆,有泯滅,有隱瞞;其中有詐!這影響了後人對經驗、教訓的領悟,對哲理、精神的傳承。假如把教訓當作經驗踐行,無異踩入了陷阱,踏上了地雷。
我做的是起雷、填井功夫,還歷史本來面目;同時,也還偽善者以真面目,警示後世的陰謀家:偽造歷史終歸無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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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作品,除了「小說三十六計」外,多以魏晉到隋朝這段亂世為背景,請問您選擇這樣的時代作為創作舞台的原因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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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人謝安》原名《堂上燕》,我現在手頭寫的叫《燕南飛》,故事在《堂上燕》之前,《竹林七賢》之後。合稱《亂世三部曲》,意在探索造成五百年天下大亂的原因,希望後世避免發生類似的大亂。我怕亂,即便發生在身後,也還是非常害怕。只怕我的努力不會有多大作用。所以吳秀明教授說我是推道德上山的薛西佛斯。只不過這項工作是我的命運,大數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