ㄇㄚ .ㄉㄟ!
我初二的生物老師姓曹。
曹老師有幾顆牙太長,講起話來的發音跟神態都有一點特別。我們的訓導主任姓孫,他常常頭戴瓜皮小帽,身穿深藍長袍。
有一天,生物課時,曹老師沒有來,同學們越坐越無聊。我們班上有一顆破掉的足球,我就把球的氣擠掉,當作瓜皮小帽,給一位姓王的同學戴。他演孫主任,我演曹老師。
我們到講台上演一齣曹孫對話。說啊說的,同學們笑得東倒西歪,有的忍不住跑上台來當配角,七八個同學就在台上熱烈而隆重的演出了。
突然,台下笑鬧的同學們沉靜下來,全都端正坐好。裝傻瓜的裝傻瓜,裝用功的裝用功,所有笑容都被忍住了。我們繼續演了好幾分鐘之後,才發現孫主任跟曹老師雙雙站在窗口。
他們沒有多說什麼,就走了。
接著,梁教官拖著長長的藤條,出現在我們教室門前。他問明始末後,叫我們八人一字排開,站在講台上,雙手伸直,手掌朝上。他舉起藤條,依著順序,用力抽打我們的手掌。
打到我的時候,我突然把伸直的手往上一翻,手掌對他,做出阻止的模樣,同時大聲講出了一句日本話:「ㄇㄚ
˙ㄉㄟ(日語「等一等」的意思)!」
父兄受的是日本教育,在家中常以日語對話,但平常我其實是沒有辦法用日文表達什麼的,那時,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說出「ㄇㄚ
˙ㄉㄟ」這兩個字。我更沒料到,梁教官竟然回答我:「ㄋㄚ
ㄋㄧ?」(日文「什麼」的意思)
我接著又說:「不要打了,很痛,你知道嗎?」
只見梁教官的臉似笑非笑,然後,他拖著長長的藤條,走出教室,到門口的時候,他還回頭說:「好!那就不打了,都下去。」
初中二年級的小孩,當時只覺得好笑跟奇怪,可是往後在我的回憶跟談論教養問題的時候,梁教官說「ㄋㄚㄋㄧ?」的神態,常常都會浮現在我的眼前。
他當然不會知道,從那時候開始,同學們被集體處罰的時候,我都是排在第一個。(本文摘自《我們教室有鬼》一書)
〔回皮皮少年時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