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臣光曰」到「柏楊曰」
中國的傳統史學,從「二十五史」到「資治通鑑」;到「三通」、「九通」、「十通」,乃至「史通」和「文史通義」等等,實在是與它同時產生的世界史學中,最上乘的作品。舉世無匹!可是它始終只是一個民族,一個單元文化的智慧結晶。在人類文明已逐漸進入多元文化的電腦時代,它就難免顯得偏狹;尤其是史論家論史,從「太史公曰」,到「臣光曰」,就只是孔門一家的框框之見了。柏楊在翻譯通鑑時從他本身的現代多元文化的背景,讀不下去而痛批之,是為「柏楊曰」;它為傳統質論學打下了句號!
四大特色,啟迪民主人權
《柏楊曰》是一絕。我看完全部七十二本《柏楊版資治通鑑》,每次都迫不及待看柏老之曰。司馬光曰或其他歷朝大儒之曰,都是君君臣臣的老套,煩死了。柏楊曰卻引人入勝,因為它有四大特色:一.
以人民為本位,不以君臣法統為本位;二.
有人情味而且人性化,注重個體超過集體,關懷邊陲超過中心;三.
藐視權力邏輯,強調生命與人權邏輯;四.
對儒家採取批判質疑的態度。有人說,用現代觀點詮釋古代,是犯了時代錯誤症。我認為柏老並非在做詮釋歷史的工作,而是藉機向滿腦子封建思想的國人,做現代民主人權教育的啟迪工作。他對民族的貢獻,遠比考證詮釋古史為大。
立言之功,修行之心
人生之三大不朽,立德、立功固然不易,但立言卻是更難。柏楊先生於“司馬光曰”之後,下筆撰寫《柏楊曰》,論贊之間練達而深沈,生動有趣又頗多警語,讀之令人深感欽佩。柏楊曰的字裡行間流露出對中國歷史文化的批判,故柏楊是位誠實的直言者;柏楊曰處處可見對未來自由、民主、人權、社會的嚮往,因而更可說是位偉大的傳道者。從《柏楊曰》中,我深刻感受到柏楊那份希望社會更美好的心願,這與許多修行者的意念是相似的。我相信柏楊之曰已屆立言之功,可謂功德圓滿,值得一賀!
柏楊的歷史之筆
歷史之筆有五種:一種重視史學重建,被稱為考證派;一種重視「史以載道」,被稱為春秋派;一種重視歷史解釋,被稱為史釋派;一種對大歷史提出結構性的看法,被稱為史觀派;一種對歷史事件和人物提出品評,被稱為史論派。《柏楊曰》一書屬於史論。司馬遷的太史公曰、司馬光的臣光曰、王夫之的讀通鑑論,皆屬史論。惟前人的史論多站在朝廷的立場,柏楊的史論是站在人民的立場;柏楊有二十世紀末的智慧,而前人沒有。另外一方面,從現代到後現代、從建構到解構、從報導新聞到顛覆新聞、從修撰歷史到顛覆歷史,是時代精神。柏楊的歷史之筆是顛覆歷史。孫中山曰:先破壞而後建設。像都市重建,不破壞舊有的,如何建立新的?從歷史研究的立場看來,破壞與建設同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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