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智慧系列繪本》
愛花的牛》(聯合報讀書人每周新書金榜)

給我花,不要給我戰爭

(柯倩華/評介)
(轉載自 聯合報 讀書人周報88.4.26)

  《愛花的牛》(The Story of Ferdinand)是兒童繪本史上的經典。它於1936年在美國出版,至今被譯成六十多種語言,跨越種族文化的疆界,受到世界各地小孩的喜愛。經過半個世紀,已被譽為「永不絕版」的兒童繪本。

  此書使作者里夫(Munro Leaf)和畫者勞森(Robert Lawson)名垂青史,出版時卻曾引起激烈的爭議。它是美國兒童文學史上,第一本被標示「顛覆」的作品,當時許多人認為它暗中鼓吹法西斯、無政府主義和共產主義。三○年代西班牙內戰期間被列為禁書,德國希特勒乾脆把它燒了。另一方面,許多人讚揚它蘊涵反戰精神,認為書中主角小牛費迪南可以當做和平主義的世界性象徵。面對紛爭,作者表示,他純粹只是寫一個讓小孩看得很愉快的故事而已。

  故事由西班牙一隻小公牛費迪南(英文原書名即是《費迪南的故事》)身上展開,牠不像其他同伴跑跑跳跳鬥來鬥去,只喜歡獨自、靜靜的坐在最愛的橡樹下,聞一整天的花香。有一天,牠不小心被黃蜂螫到,驚痛得大叫大跳,被誤認為最兇猛的牛而載去馬德里參加其他牛爭著要去的鬥牛大會。當全場熱鬧的觀眾和鬥牛士都準備好要目睹激烈的對決時,費迪南只注意到女士們戴的鮮花。牠在場中靜靜坐著,聞花香!最後被送回家,回到牠最愛的地方,做自己喜歡的事。

  作者里夫在《愛》書中表現出經營故事的功力,獲得書評家一致的讚賞。他以簡短的文字,塑造出使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和幽默中帶點兒滑稽的情境,使故事豐富而完整,有意在言外的寓意。這本書留名美國兒童文學史的另一個原因是,它常被繪本研究者當做圖文合作無間的典例,繪者勞森功不可沒。他以生動的圖像,精確反映故事每一環節的情緒感覺,適切的詮釋了作者的幽默感。

  勞森是二十世紀前半期美國兒童文學界最多產、最受注目的人物,能寫能畫。評論家把他的繪畫風格和布局結構歸為傳統派,最推崇他對「線條」的掌握和運用,稱他為「線條大師」。他以蝕刻(用針和酸在金屬板上蝕刻圖畫)著名,線條流暢細膩,而且表現出質感和味道。他的作品被認為代表「美國文化的美感」,充分展示圖像說故事的才能。

  他在這本畫裡,以看似平凡的線條勾勒出各角色不同的性格和每一頁情境中的感受。費迪南從花堆探出頭來、在空曠中獨行、背對讀者走向大樹、靜靜遠觀比鬥中的同伴,遠遠呈現孤獨、安靜、馴良的身影,卻沒有寂寞和淒涼。我們因此認識主角,也瞭解了牠的處境。小牛們在草地上呈曲線式跳躍和排列,形成優雅的律動。費迪南的媽媽出現連續三頁,母子表情十足,畫面洋溢生動溫暖的情感,不只證明「牠是一個了解孩子的媽媽」,而且暗示了使讀者(尤其是小孩)安心的親子關係。牛媽媽掛著標示「母親」的鈴鐺,是幽默的細節。但最逗趣的應是大黃蜂製造的四頁特效:黃蜂大禍臨頭的樣子、費迪南驚惶的臉部特寫、飛踢在半空中的後腿,最後是費迪南驚嚇中的全景:既被黃蜂螫到,又被誤選為最兇猛的牛。一個畫面兼顧前後兩件因果相連的事情,是圖像詮釋的表現,也使畫面之間連續順暢。鬥牛大會的場面氣氛和鬥牛士使出渾身解數的模樣,則是「臨場感」表現得最好的部分,或許也是小孩看了會哈哈大笑的原因。這本黑白兩色繪本,在「簡單」中蘊涵豐富,有層次、動感和情緒,讓我們重新思考圖畫在兒童繪本中的意義。

台灣從早期童書插畫進入現在的繪本,並不是本土自然發展出的階段,而是大量外來翻譯作品湧入移植的結果,許多對繪本的觀念有待討論。強調「藝術性」傾向,有時使人忘記:好的兒童繪本不是因為有「美麗得可以掛在牆上」的圖畫,而是有「和文字一起為小孩說故事」的圖畫。作者和繪者之間的溝通,文圖的緊密合作,是兒童繪本必要的特質。

既然是服務小孩,那麼在翻譯時也應考量小孩的理解和閱讀方式。本書的譯文不僅從作者的角度而言,忠於原著的意義和精神;顯然也顧及小孩的角度,所以文句好看而且好聽,能流暢自然的朗讀出來,並以口語化的方式「講」故事。如各鬥牛士的介紹,把原來的專有名詞轉化為小孩可理解的說明,讓小孩能不受文化和語言的干擾,欣賞故事所傳遞的趣味。這種「心中有小孩」的譯法,既尊重原作者和畫者的苦心,也拉近小孩與書的距離,對於以譯作為主的現階段台灣繪本市場而言,更是值得重視和鼓勵的。

  這本書安慰了世界各地許多「和大家不一樣」的小孩(和他們的爸爸媽媽),希望它也為台灣的小孩帶來一些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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