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難中的熱情--昆蟲詩人法布爾
將實驗導入田野生物學的先驅者

  在法布爾的時代,以分類學為基礎的博物學是主流的生物科學,歐洲的探險家與博物學家在世界各地採集珍禽異獸、奇花異草,將標本帶回博物館進行研究;但是有時這樣的工作會流於相當公式化且表面的研究。新種的描述可能只有兩三行拉丁文的簡單敘述便結束,不會特別在意特殊的構造和其功能。

  法布爾對這樣的研究相當不以為然:「你們(博物學家)把昆蟲肢解,而我是研究活生生的昆蟲;你們把昆蟲變成一堆可怕又可憐的東西,而我則使人們喜歡他們……你們研究的是死亡,我研究的是生命。」在今日見分子不見生物的時代,這一段話對於研究生命科學的人來說仍是諍諍建言。

  法布爾在當時是少數投入冷僻的行為與生態觀察的非主流學者,科學家雖然十分了解觀察的重要性,但是對於「實驗」的概念還未成熟,甚至認為博物學是不必實驗的科學。法布爾稱得上是將實驗導入田野生物學的先驅者,英國的科學家路柏格(John Lubbock)也是這方面的先驅,但是他的主要影響在於實驗室內的實驗設計。法布爾說:「僅僅靠觀察常常會引人誤入歧途,因為我們遵循自己的思維模式來詮釋觀察所得的數據。為使真相從中現身,就必須進行實驗,只有實驗才能幫助我們探索昆蟲智力這一深奧的問題……通過觀察可以提出問題,通過實驗則可以解決問題,當然問題本身得是可以解決的;即使實驗不能讓我們茅塞頓開,他至少可以從一片混沌的雲霧中投射些許光明。」

  這樣的正確認知使得《昆蟲記》中的行為描述變得深刻而有趣,法布爾也不厭其煩地在書中交代他的思路和實驗,讓讀者可以融入情景去體驗實驗與觀察結果所呈現的意義。而法布爾也不會輕易下任何結論,除非在三番兩次的實驗或觀察都呈現確切的結果,而且有合理的解釋時他才會說「是」或「不是」。比如他在村里用大砲發出巨大的爆炸聲響,但是發現樹上的鳴蟬依舊故我鳴個不停,他沒有據此做出蟬是聾子的結論,只保留地說他們的聽覺很鈍 (見《法布爾昆蟲記全集》5)。類似的例子在整套《昆蟲記》中比比皆是,可以看到法布爾對科學所抱持的嚴謹態度。

  在整部《昆蟲記》中,法布爾著力最深的是有關昆蟲的本能部分,這一部份的觀察包含了許多寄生蜂類、蠅類和甲蟲的觀察與實驗。這些深入的研究推翻了過去權威所言這是既得習慣的錯誤觀念,了解昆蟲的本能是無意識地為了某個目的和意圖而行動,並開創「結構先於功能」這樣一個新的觀念(見《法布爾昆蟲記全集》4)。法布爾也首度發現了昆蟲對於某些的環境次機會有特別的反應,稱為趨性(taxis),比如某些昆蟲夜裡飛向光源的趨光性、喜歡沿著角落行走活動的趨觸性等等。而在研究芫青的過程中,他也發現了有別於過去知道的各種變態型式,在幼蟲期間多了一個特殊的擬蛹階段,法布爾將這樣的變態型式稱為「過變態」(hypermetamorphosis),這是不喜歡使用學術象牙塔裡那種艱深用語的法布爾,唯一發明的一個昆蟲學專有名詞。

  雖然法布爾的觀察與實驗相當仔細而有趣,但是《昆蟲記》的文學寫作手法有時的確帶來一些問題,尤其是一些擬人化的想法與寫法,可能會造成一些誤導。還有許多部分已經在後人的研究下呈現出較清楚的面貌,甚至與法布爾的觀點不相符合。比如法布爾認為蟬的聽覺很鈍,甚至可能沒有聽覺,因此蟬鳴或其他動物鳴叫只是表現享受生活樂趣的手段罷了。這樣的陳述以科學角度來說是完全不恰當的。因此希望讀者沉浸在本書之餘,也記得「盡信書不如無書」的名言,時時抱持懷疑的態度,旁徵博引其他書籍或科學報告的內容相互佐證比較,甚至以本地的昆蟲來重複進行法布爾的實驗,看看是否同樣適用或發現新的「事實」,這樣法布爾的《昆蟲記》才真正達到了啟發與教育的目的,而不只是一堆現成的知識而已。

法布爾小傳-『 用文學打破科學高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