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活小事件談《禿鷹律師》

　　遠流繼《死亡傳喚》之後，再度為國內讀者引進法律驚悚小說之王約翰．葛里遜的作品，《禿鷹律師》。我們先前提過，約翰．葛里遜的書在美國一向賣得嚇嚇叫，但是翻譯到台灣來的銷售情況，似乎無法跟美國當地相比；我們認為這很可能是國情不同，法律制度基本面不一樣的原因。美國人在生活上人與人的各種互動，背後往往有許多法律規範作為準則；一旦某方在法律上有所虧欠的話，另一方勢必會採取法律行動，強烈主張自己的權益。這跟國人的反應大相逕庭；我們多半會有「息事寧人，自認倒楣」的保守心態，即使自己權益受損，也不敢大張旗鼓地討回公道，生怕會遭到對方無情的報復。

　　造成這種差別的原因很多，包括民族性，民主素養，法治觀念，以及司法制度與立法精神等等；綜合這些因素，我們就簡單說是「國情不同」吧！好，那我們就來看看，基於國情不同，當我們國人跟美國人遇上某些事件時，反應會是多麼的不同。

　　我們舉個誇張的例子好了。假設你上餐廳用餐，飯後你感到身體不適，吃壞肚子，這時你的反應為何？嗯，第一步當然是趕快跑洗手間；（記得帶衛生紙！）但是當你坐在馬桶上滿頭大汗時，我們第一個念頭通常就是：迅速回想一下自己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到底吃過哪些東西？什麼食物最可能是造成此情此景的罪魁禍首？當然，此時你還可以低頭看著馬桶找線索，但我們這邊略過不表。很可能在你的一陣仔細回想之後，你可以推斷出自己很可能是吃了哪一家店的某一樣食物，因而造成腸胃不適。

　　然後當你從廁所「歷劫歸來」，你可能會問問家人或周遭同事朋友，有沒有誰跟你一樣有類似的症狀；你們是不是剛好一起用餐，吃了相同的一道菜？你可能會找朋友討論一番，而最終結論通常就是：我們以後不要再去那家餐廳、或者是我們以後不要再點那樣餐點了。而事件到此結束，你的餐廳黑名單可能就此多列入一家。

　　但是，具備高度法律敏感性的人，處置的方法可就不一樣了。假設這個腹瀉對當事人造成極大的困擾，例如害他趕不上飛機去談數百萬的生意，或者害他錯過重要的考試；也可能由於嚴重腹瀉，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這時腹瀉患者（看吧，我們已經改稱這倒楣鬼為「患者」，再等一下他就變成「受害人」了）是可以請求損害賠償的。在這邊，事件因果關係的建立與調查，很可能是案件是否成立的關鍵；但為了方便討論起見，我們暫且假設餐廳食物與腹瀉的因果關係是明確且可信的；也就是說，必須有人出面賠償我們這個受害人因為吃了不當的食物，因而產生腹瀉所造成的一切損失，他必須獲得某方面的賠償。

　　好，我們的受害人決定向某方提出告訴了。首先，他就會先觀察該餐廳的營業狀況，對方最好是那種全球知名的連鎖大餐廳，這樣「小蝦米對大鯨魚」，才有可能撈…喔不，該說「爭取」到最多的損害賠償。但萬一他運氣不佳，害他拉肚子的只是巷口的小吃攤位，很可能賠不出幾個子兒，怎麼辦？這時倒也不必氣餒，他可以從吃下去的食物種類來下手。如果他剛好是因為喝了某大廠牌的飲料而腹瀉，或者該餐廳的料理使用了某些知名品牌的食材，那他就應該從這邊下手。總之，找出最有錢的廠商，告下去就對了！

　　嗯，講到這邊，您可能會問：那麼，這位受害人是不是應該聘請一位律師來幫他多砍點錢…喔不，該說是主持公道，他是不是需要專業人士的指導啊？喔，放心好了，那些像禿鷹，像豺狼一樣的律師，早在嗅到有利可圖的當兒，立刻一擁而上。而且，這些律師還精明的很。畢竟，幫一人打官司也是一件案子，幫一千人打相同官司還是一件案子；那幹嘛不想辦法湊湊人數，「畢其功於一役」呢？律師費可是從賠償金裡抽成得來的，委託的受害人越多，一旦告成功了，律師入手的金額就越大。而且，這些精明能幹的律師，還看準了大企業資金雄厚，他們寧願庭外和解，賠錢了事，也不希望鬧上陪審團面前。有辦法的律師，不但能夠安排出對自己有利的陪審團，甚至還可以對大企業提出所謂的「懲罰性賠償」，這可會讓那些世界級的企業，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對，我們這邊說的，就是《禿鷹律師》一書裡的故事主角們：「集體侵權訴訟律師」。他們根本就是一群禿鷹，繞著做出錯誤決策的大企業打轉，隨時準備一撲而下，攫取戰果。故事就從一樁看似全無動機的街頭殺人案件開始，讓主角克萊•卡特從默默無聞，怨天尤人的公設辯護律師，一步一步成為集體侵權律師團裡的當紅炸子雞。書裡對於集體侵權訴訟這件事，不但描寫得鉅細靡遺，就連那群律師的嘴臉，也描繪得活靈活現。隨著主角的平步青雲，讀者們難免也會為他擔心：世界上真有那麼誇張的事情，真有那麼好賺的事業嗎？主角所嚐到的所有甜頭，會不會一夕崩塌？律師不是應該為當事人主持正義，向大企業討回公道的嗎？怎麼這些律師看起來，根本就只是想利用這些可憐的受害人，從大企業那邊海噱一筆呢？

　　不管我們與美國的國情是否真有太多不同，我想大部分的讀者都能夠從這本書裡，讀到一些很有意思，很值得思考的議題，這些題材讓全書充滿了閱讀樂趣。

　　我們最後還是要再提一下那個誇張的例子：如果腹瀉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但卻有個律師不停打電話來問你：「嘿！你拉肚子了沒有？有拉肚子的話，記得打電話給我，好讓我出面幫你告大企業喔！我馬桶都幫你準備好了哩，還鑲金的喔…」這律師甚至還上電視登廣告，徵求拉肚子的委託人；請問你的感覺如何？真可笑？真荒謬？彷彿這些律師便是將自己的獲利機會，建築在受害人的損害上頭？對，《禿鷹律師》就是說了一個這麼荒謬可笑的故事，然而：這種事情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正在世界的某處上演當中。

更新日期：2006/08/31

【前期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