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顢頇的警務系統遇上了《弒警犯》

　　從去年年底開始，陸陸續續有點機會在這個專欄跟大家談荷瓦兒夫婦筆下的「馬丁•貝克探案系列」，而這回打算談談系列之九，《弒警犯》。這套書一共有十部，作者夫婦在創作之初，很可能就已經計畫好在每一部作品當中，分別會探討哪些主題。另一方面，作者也在有意無意間去碰觸一些社會問題，包括人際關係的疏離，貧富之間的大幅度差距等等；至於針對顢頇保守卻又官僚跋扈的警務系統，更是不遺餘力地加以諷刺。這些題材貫穿他們的所有作品，為讀者建立出他們想要讓讀者看到的，一個緊密運作，但是卻處處充滿荒謬虛偽的警察世界。

　　閱讀這套書，絕對是非常有趣的經驗。我們也建議各位讀者可以從系列作第一部《羅絲安娜》開始依序閱讀，一一品嚐荷瓦兒夫婦的每一部作品。這套書其實前後緊密結合，有些前面故事的主角人物，會在後續作品中再度登場，扮演同樣關鍵，具有畫龍點睛作用的重要角色。例如《弒警犯》這書裡就出現了《羅絲安娜》一案中的兇嫌，以及《蒸發》一案中的兇手等等，他們在這本書裡，兩者都因為受到先前事件的影響，因此對於案情以及故事情節的推動，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筆者在這邊要先跟大家作個說明：以下的文章將會仔細探討《弒警犯》一書裡的故事結構以及筆者個人所推測的作者意涵，因此在文章中反覆討論重點情節是免不了的。如果有朋友很介意，認為關鍵劇情不應被洩漏的話，那也只好請您多擔待，麻煩先去讀完小說再來看這個專欄吧！

　　筆者認為，到了系列作的第九本書，《弒警犯》，作者夫婦其實已經將書寫重心從警察這一邊延伸到與警務人員相對立的那一邊去，包括被懷疑的嫌犯，被追捕的罪犯，被關過的殺人犯，以及尚未就逮的《弒警犯》等等。先前讀者們通常都是透過貝克探長的眼睛，身歷其境地去體會在這種荒謬的警務系統之下，警察在試著將世界運作恢復常軌時，所必須面對的各種壓力，包括來自內部以及外部等等。但是如果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真正跟警務系統息息相關的，除了警察本身以外，應該就是警察的對手，那些被稱作「壞蛋」的人們。

　　壞蛋當然跟警方關係密切囉。警方能力強，壞蛋就不敢亂作怪；警方如果很遜，那壞蛋當然就滿街跑，反正警方沒本事，抓不到人呀！

　　但是，《弒警犯》書中的狀況卻非常地奇特，我們甚至可以認為這就是荒謬的警務系統所造成的結果：真正有罪的人卻因為警方缺乏證據，只能看他大搖大擺，不敢動他。陷入僵局的命案也找不到證據，但警方卻可以根據一些非常牽強的理由，隨便逮人好對輿論有所交差。甚至到了後來，我們還可以看到一個犯了小小刑案的年輕人，卻因為一些好大喜功警官的個人行為，差點被逼上梁山成為大盜。。罪犯的形成當然跟警方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罪犯無意識地墮落，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卻很可能是由於警方的無能與不適任所間接造成的。

　　這本書整個故事大致上是由三個案件所組成：綽號麵包人的林德伯格所犯下的強盜殺人案、南方小鎮所發生的婦女失蹤案，以及對應到書名的弒警案。其中故事的主線其實是婦女失蹤案，不過破案的契機卻是來自於弒警案。雖然這只是個巧合，但我想讀者們應該不會太在意這些過程。

　　我認為作者夫婦的對比意圖相當明顯。第一個案件中，麵包人的犯罪事實非常確定，但是警方卻因為證據不足而只能守株待兔，十分低調。相對地林德伯格則非常囂張，隨時找機會羞辱辛苦的警務人員，但是正義的一方卻對他莫可奈何。

　　至於另一個前科犯的處境可就慘了。佛基•班特森因為《羅絲安娜》一案待過監牢，而這回的失蹤婦人偏偏就是他的鄰居。揹著「性變態兇手」的惡名，幾乎所有的人早就未審先判，將班特森視作再度犯案的兇手，逮捕他似乎只是遲早的事。我們的馬丁•貝克探長就有這種本事：頂得住上級以及輿論莫大的壓力，不會為了遷就任何人而進行沒有把握的逮捕。然而，顢頇的上級單位可就沒有這種骨氣，他們一心只想交差了事，至於真相為何？如何顧及前科犯班特森的權利等等，這些可都不是他們考慮的重點。班特森鋃鐺入獄，大家皆大歡喜。真兇逮到了嗎？誰管他啊！

　　至於第三個案件，被指稱犯下弒警案的卡斯帕森可就更離譜了。仔細檢討案情的話，卡斯帕森犯下的其實只是小罪，但是警方卻是對他敬畏有加，不惜動用最高規格來對待他：五十名全副武裝配戴自動武器的警察，外加四名催淚瓦斯專家以及一名蛙人，天空中還有武裝直昇機飛來飛去。這麼大陣仗！你說，卡斯帕森會不會被逼急呢？困獸猶鬥，狗急跳牆，一個僅有偷竊罪行的小混混，搞不好被這麼一嚇，馬上變成江洋大盜，連機關槍都端出來哩！

　　「邪惡撒旦有其存在的必要，因為他可以用來彰顯神聖正義。」但是如果得利用精明的罪犯來對照顢頇的警察，得利用無辜的嫌犯來凸顯傲慢的警力，那是不是也太悲哀了呢？

　　作者終究留給我們一點希望：即使好警探柯柏因為受不了這荒謬的一切，決定掛冠求去。但故事中還是有著一群腳踏實地，苦幹實幹的年輕基層員警，這是作者留給我們的一點想像。也讓讀者在看完全書以後，可以像貝克探長一樣，帶著微笑安心地入睡。

更新日期：2005/09/30

【前期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