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魂縈舊恨》談克莉絲蒂筆下的女性角色

　　這個題目很大，不精準：克莉絲蒂著作等身，筆下角色類型眾多，我想在短短的專欄篇幅中述說道盡，不太可能。但是在克氏全集已經出版近四分之三的此時，不啻仍是一個整理歸納的好時機。大家可以看看克莉絲蒂筆下的女性角色大致可以歸納成幾種類型，我想應該也蠻有趣的。

　　這個題目也有點危險：要在文章中談性別，總得有些個人的看法當作立論基礎，就只怕在女性主義者的嚴格檢驗之下，我被他們看出什麼歧視性的想法。不過，我還是對於自己的兩性教育頗具信心，應該不會太偏激才對。

　　談到女性角色，第一個要提的當然是美女。所謂「美」女，當然就是外貌取勝，至於談吐學識，這我們可以晚點再說。其實就算不以《魂縈舊恨》或其他任何克氏著作當範本，美女類型的角色在古今中外的任何文學作品中，俯拾皆是。畢竟愛美是人的天性，據說真正的美女不只是吸引異性，就連同性遇上也是大為讚嘆，喜歡跟她親近。美女人見人愛，男女通吃，也難怪諸位作家包括好萊塢編劇，都喜歡在作品中安排美女登場，這對票房是絕對有幫助的。

　　然而克莉絲蒂筆下的美女還必須有一種特別的本事：要能夠迷惑男人，讓一堆男人為她神魂顛倒。但是這樣子的美女也沒什麼好得意的：身價雖高，但是交往份子過於複雜，往往身陷險地仍不自知。很多謀殺事件就是這樣引起的，正好應了這首古詩：「自古紅顏多薄命，不許人間見白頭。」《魂縈舊恨》裡的死者羅絲瑪麗就是這樣子的人。這類型的美女還出現在《豔陽下的謀殺案》、《尼羅河謀殺案》等故事之中。很可憐的，她們多半都被克莉絲蒂安排成為被害者，幾乎無法翻身。

　　能夠與外貌迷人的美女相匹敵的角色，大概便是擁有知性美的女性吧！事實上，這一類型的女性外貌也不差，只是她們通常自視甚高，不屑於表現出在乎外表的膚淺行為。於是她們不費功夫打扮，而把時間花在料理事務上頭，有點現代職場女強人的影子。很無奈的是，克莉絲蒂故事裡的男人常常是膚淺的笨蛋，他們只懂得欣賞外在美，不懂得發掘知性美。然而很特別的是，克莉絲蒂常常會安排一個獨具慧眼的男性角色，整個故事裡就只有他（頂多還外加偵探）懂得欣賞知性美女。於是該位知性美人在滿懷感遇之恩的同時，也會對該位男性另眼相看，甚至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也就是說，因此而殺人也不是不可能。是的，沒錯，知性美人常常被擺在嫌疑犯的位置；不應該讓她當死者，不然可就少了很多場好戲。

　　下一個類型是多嘴的女人。多嘴的女人要當偵探，瑪波小姐，奧力薇女士都是好例子。如果你懶得動嘴跟人家談話，那麼又如何能夠從別人口中挖出線索呢？多嘴的女人如果不幸沒有搶到偵探的角色，那就會有生命危險。正所謂「言多必失」、「禍從口出」，要透露消息的前一刻突然橫死，常常是多嘴女人的下場。偵探多嘴又好刺探，當然也是處於生命危險之中；但是偵探角色終究領有「免死金牌」，案子還沒辦完，作者豈會讓她安歇？所以，多嘴的女人若非成為偵探當主角，就得要有變成被害人的心理準備。老實說，這一類的被害人是最值得讀者們同情的。她們之所以被害，常常都是不自知地威脅到兇手的存在，因此逼得兇手不得不追加多幹這一票。死得還蠻冤枉的！

　　第四個類型是心智懦弱的女人。她們不是笨，本性也不壞，就只是耳根子軟，容易被他人意見所左右。這類型的女人常常被設定為女傭或小職員，或是安排成為美女角色身邊的跟班，也可說是綠葉，用來襯托出美女這朵紅花。其實這種類型的女性角色讓作者在情節安排上極富彈性；既然連劇中人物都可以輕易地以言語操控她，那麼身為「最高權力單位」的作者當然更可以完全掌握她的生殺大權。她可以因為愚蠢而送命，但也可能因為對某人的深信不疑而幹下傻事，包括扮演兇手殺人在內；狠一點的還可以包辦這兩者：先幫幕後黑手殺人，再被幕後黑手以滅口為理由而幹掉。反正只要作者說她心智薄弱，為人處事說變就變，沒個準兒，怎麼安排都說得通。角色雖不討喜，但可是大大過足了戲癮。

　　最後一個類型與前一類相反，克莉絲蒂也常塑造性格堅毅的女人，甚至到了一意孤行，偏激的地步。在某些故事裡，這種女人身處高位，明明行將就木，卻偏偏閒不得，喜歡管閒事，家裡大小一手包辦，這可礙了不少等著領遺產的人。是的，一意孤行又握有經濟大權的女人，可有一群人排隊等著殺她，她是被害人的角色。同樣地，在其他某些故事裡，這些堅毅的女人也會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儘管平常形象良好，但緊要關頭可是什麼骯髒事都幹得出來，因為她們頑固地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定有個善意的出發點，完全合理。是呀，她們也可能當兇手啊！

　　我不敢說以上五種已經道盡克莉絲蒂筆下的所有女性角色，但我想這已經很夠瞧的了。況且如果我們把以上五種當作「原型」的話，我們還有許許多多的配對方法哩！比如說：外表是個懦弱的女人，不管對誰都唯唯諾諾，但說不定這一切都是故佈疑陣，暗地裡她才是最狠毒的兇手！

　　既然我們信手拈來，就可以將她筆下女性角色歸納出這五種類型，我想這也代表克莉絲蒂的人物塑造相當成功，形象鮮明，非成容易引起讀者們的注意。然而，在談完這些女性角色的同時，我也要呼籲各位讀者：女人的名字，絕對不是弱者！犯案靠她們，犧牲自己當被害者也是她們，破案，也還是靠她們！

　　向天底下的女性同胞致敬！
　　

更新日期：2003/11/13

【前期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