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室的陌生人》-這東西怎會在這邊?
藏書室裡應該會藏些什麼?書,當然是少不了的。古董收藏,郵票錢幣,都是藏書室裡可能存在的東西。在武俠小說的描述中,藏書室裡還會有靈丹妙藥,武功秘笈—少林寺藏經閣就是很好的代表。然而,藏書室裡莫名其妙出現一具屍體,再怎麼樣都不太合理吧?但是很奇怪地,「藏書室的屍體」卻一直是推理作家們樂此不疲的場景,就連克莉絲蒂也把這當成一項挑戰。很難得地,她在這本書的開頭自己寫了序,告訴讀者自己的一點創作歷程。
為什麼推理作家們總是對藏書室情有獨鍾,忍不住想往裡面擺具屍體呢?依我個人的看法,這當然是為了製造突兀的舞台效果囉。靜謐安詳的藏書室,與恐怖冰冷的屍體,既是相輔相成,又是強烈對比。前一陣子有部連續殺人驚悚片,裡面有個死者居然被神秘殺手刺死於吵雜混亂的戲院之中;如此安排雖然多了些許諷刺,但是比起把舞台設在藏書室的「傳統」作法,其實仍然遜色許多。當代推理大師勞倫斯•卜洛克也寫了一本《圖書館裡的賊》,也不能免俗地在圖書館裡擺了具屍體。雖然,這本書到頭來給推理小說開了個大大的玩笑,但是圖書館裡的屍體,似乎仍是不可或缺的。
克莉絲蒂在自序裡說到:既然無可避免地要寫陳腐的橋段場景,那麼她就要寫得跟人家不一樣。很多作家都會擺具屍體在藏書室,但是似乎只有克莉絲蒂才能夠從一具屍體牽扯出這麼複雜的人際關係。平靜的聖瑪麗米德村的班崔家,這天一早卻不平靜:女傭在藏書室裡發現了一具屍體。對班崔家來說,這具屍體完完全全是個陌生人,俗豔的禮服,誇張的化妝,怎麼說都跟班崔家格格不入。於是,讓人「眼睛一亮」的說法出現了:這女人跟班崔先生一定有醜聞,因為勒索而引發命案。看來,扯八卦可不是現代人的專利。
在班崔太太的要求下,瑪波小姐介入命案。同時,警方的調查也將線索指向鄰村,自此,大軍開拔,所有人都到鄰村辦案去了。藏書室這個場景,就用來擺個屍體;藉由屍體,展開一連串複雜的人際關係。當劇情開始在人與人之間打轉時,這個命案現場就已經用不上了。
筆者最近看了一部曾改拍成電影的驚悚犯罪小說,《人骨拼圖》。命案現場的處理,可不像聖瑪麗米德村這種「鄉下地方」這麼草率;現場鑑識是他們辦案的首要工作。鑑識人員會想盡辦法把現場所有的東西通通搬回實驗室去,灰塵、砂石、毛髮,甚至還得將空氣中的氣味牢牢地記在心裡。該書作者傑佛瑞•迪佛將命案現場的處理當作最大賣點,他筆下的兇嫌還會精心安排每一個現場,不僅傳遞挑戰訊息給警方,同時還把他們耍得團團轉。
比較這兩種前後相隔超過五十年的推理犯罪小說,我們會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瑪波小姐的故事裡,命案現場一樣得封鎖,一樣得由警方來處理。可見現場保存的觀念,由來已久。但是在瑪波小姐的時代,刑事鑑識學問尚未建立,警方頂多採採指紋,看看腳印,敲敲門鎖,開開抽屜,現場處理便告完成。接下來該做的事,就是詢問不在場證明,探討動機原因等等的人際關係了。
林肯•萊姆(迪佛筆下神探,其特長為刑事鑑識)的時代,現場鑑識是最重要的工作;沒有一個好的現場,案子幾乎就無法成立。現代人關係太複雜,行走在都市叢林裡,誰不會惹上幾個敵人啊?問題是找出動機你並不能讓犯人俯首認罪,生死攸關的法庭上是講求證據的,一根毛髮,比起一整篇的推論;真實存在的前者,其力道可比抽象邏輯思考的後者要強得多。
「無論在什麼地方,人性都相差無幾」,這是瑪波小姐的名言。筆者有時候會覺得,老婆婆說的話,林肯•萊姆最好還是聽一下。雖然近代心理驚悚小說裡的犯罪,其人際關係牽連極廣,動機也益顯幽微,出現很多「反社會」的病態人格。很多心理異常狀態下的犯罪行為,更是我們一般正常心智所無法理解的。但是我們可以看看《人骨拼圖》一書裡的案件,再回過頭來聽聽瑪波小姐的忠告,你會發現,萊姆犯了一個老婆婆嚴加警告的錯誤:人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他太容易相信別人了。他應該自己求證的。「人性古今皆然」,就連名偵探也不例外,不是嗎?
筆者並沒有貶抑《人骨拼圖》的意思,相反地,筆者還很想跟大家推薦這本書,因為純就小說而言,它的情節安排相當緊湊,閱讀起來非常過癮。但是兩相對照,你會發現新舊男女兩位偵探主角,對於案件的看法非常不一樣。瑪波小姐重視人性探討,認為這才是重點,現場只是枝微末節;但是瑪波小姐仍然可以從命案現場中一眼就看出疑點,同時也找到她所需要的線索。另一方面,萊姆就顯得非常不懂人性又不近人情,居然把嬌滴滴的美女警察艾米莉亞送進血腥的刑案現場。他是很神沒錯,懂得的事情很多,只可惜,他對人性的認識不如瑪波小姐。這一點,讓他幾乎丟了自己性命。唉,科學不是一切啊!
刑事鑑識,離我們的日常生活很遠;儘管真實,但大多數人還是覺得那是小說裡的東西。至於人性,那可是生活周遭每天都得接受或大或小的試煉。瑪波小姐的行事風格,大家還是多學著一點吧!
更新日期:2003/07/04
【前期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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